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男人手上提着的那一把剑!
这是一把足有一米高的,形貌古朴的汉剑!
此时此刻剑身也正往下滴落着雨珠,水汽浸润了剑鞘,剑身两面分别饰以蛟龙与凤凰纹,剑柄饰以北斗七星。
在这道人影闯入大堂时,大堂内众多官员面上纷纷『露』出惊愕、不悦之『色』。
“何人在此?!”
“怎么进来的?!”
在俞峻踏入衙门的那一瞬,杨逅却是如遭雷击,目光里盈满了这一道峻拔的身影。
这道身影曾在朝堂上见过无数次。
沉静的,古拙之风。
而此时,提着古剑,一袭青衫伟岸,冷峻的轮廓上秋雨纵横,目『色』平静以至于漠然。
“俞、俞危甫?!”杨逅终于无法自制,扶着椅把手站起身,失声低呼了一句!
大堂内,这不懂的,不认的,自然是一脸茫然。
而张衍等人却是眼睛一亮,却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齐齐喊道:“俞先生!!”
俞、俞危甫??
“是你?”杨逅错愕地往前快走了几步,“竟真的是你?!怎么会在此地?”
“、……”
俞峻嗓音平静:“自是为我的学生和妻子而来。”
“、么?”满座皆惊。
杨逅愕然:“学生?们是你的学生?”
明道斋的学生们也都怔住了,张衍、王希礼等人也目『露』茫然之『色』。
学生们懂,但是妻子又是什么?俞先生么时候妻子了?先生不是万年旷男吗?这杨主考竟和俞先生是认识的吗?为什么一看到先生竟变了脸『色』?
眼下的俞峻与们印象之中的全然不。们印象中的俞先生虽冷峻,却处事沉稳淡然,低调。如今的俞先生,眼风竟直直地扫过了杨逅,似是并未将这乡试的主考官视作么要紧人物。
在看到俞峻的那一瞬间,张幼双脑子里一片空白,难得点儿茫然有点儿傻傻地盯着俞峻看。
在众人目光之下,俞峻静静走到了李贤面前,淋了雨的眼神清冽肃杀。
“李贤是么?”目『色』浑无波动。
“我这些学生到底作没作弊,最好便当着这尚方宝剑的面,好好说道说道。”
这个时候,终于有官员认了出来俞峻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竟是仓惶奔出了座位,跪倒在了地上。
“这、这是尚方宝剑……”
一时间,大堂内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张幼双更懵了,尚方宝剑?是她所想的电视剧里常出现的那个尚方宝剑吗?
尚方宝剑,俞危甫。
两相结合,两者的信息就变得格外明确了。
地方官除却进京述职,鲜少见过俞峻真容,但此刻,众官员俱都认了出来,面前这男人就是从前的俞尚书。
王希礼愕然看了过去。
俞峻?不是那个户部尚书俞峻吗?
俞峻和俞先生是什么关系,先生不是名唤俞吉吗?
……
在得知这舞弊的流言之后,俞峻就已然下定了决心。
男人静静地伫立,好似经久不变的磐石。
俞峻知晓今日此举太过于高调,与他平日里的行事风格不符。
为人来低调,只求脚踏实地尽自己分内之事,绝不做那以权压人的勾当。
那是因为他从前不过孤家寡人,然而如今,却有了愿意守护的东西。
的目光从张幼双、张衍、王希礼等人身上一一掠过。
注视着杨逅,以不轻不重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我俞危甫的妻子与学生,犯不着作那请托贿买,交通嘱托之事。”
曲蜷的指尖动了动,一滴冷雨渗入衣袍,凉意沁人。
高调吗?
在他爱慕张幼双,决心张衍视作自己亲子那一日起,便早已做好了准备。
张衍总有一日都要迈入官场,这也决定了既为人父,不论如何都将避不开这些旧人旧事,不过早晚而已。
虽不才,但尚遗留了许多政治财产。做父亲的理应为儿女奉献,做老师的,也理应为学生着想。
会先替他扫平障碍,的肩膀,供张衍来踩,好确保能踩着的累积,走得高,走得远。
俞峻面『色』冷沉,承认与张衍的关系,承认就是俞危甫,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正好择在了这一天!
未尝不知梁武帝心意,褫夺了的官职,却未收去那尚方宝剑。
也未尝不知如今那位圣上的心意,与这位陛下一长大,视为亲兄弟。
持剑的手分毫未动,深黑的眸子平静稳定如山。
……
今日他高调地站在这儿,就是为了全天下宣告,那位远在京城的圣上宣告。
张衍,是他俞危甫的儿子。
张幼双是他的妻。
……
俞峻的出现几乎是立刻就让局势扭转了过去。
张幼双懵『逼』地眨眨眼,喉口干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从未这么鲜明地意识到过,自己面前站着的是真正的,正二品的朝廷命官,这身肃杀冷冽的气势,这才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这时候,她甚至还闲心去留意薛鼎,果不其然薛鼎也是懵了。
……这不是上次花椒楼那个?俞危甫又是什么?
“、怎会在此?”杨逅错愕道,“我不知这是你妻子,这当中定误会。”
俞峻一出现,倒衬得这桩案子也成了不甚打紧的事儿了。
因为这是俞危甫,这天下谁都有可能舞弊贪污,但唯有俞危甫不会。
最重要的是——
杨逅定了定心神,叹了口气:“陛下这些日子一直念叨着。”
“先皇……先皇临去之前,一直喊着的名字。”压低了嗓音,“道是,危甫爱我……嘱了陛下,一定要召回宫来。”
“陛下若是知道了今日在此,定然高兴得不知怎么是好了。”
俞峻婉言谢绝:“……你言重了,某不过一介罪臣。今日这番,不过是解我学生妻子之危。”
哦对,对。
学生妻子?
杨逅:“这是你的学生妻子?”
皱起眉,长叹了一声,“既是你的学生妻子,我信他们绝无作弊的理由。陛下定然也是信的。”
俞峻眉梢很轻地皱了一下,望那李贤说:“先皇赐我尚方宝剑,我今日在此地斩了都不会人过问。”
“既如此你不愿说真话吗?”
俞峻的嗓音很是平静,但在这隐约流『露』的威压之下,李贤浑身一个哆嗦,双腿一软,却是瘫倒了在地上,吓得竟是一时间什么都招了。
薛鼎面『色』大变,吓得面『色』如土,想要过去拦,舌根却好像僵住了。
“我、我说,们并未向我买过考题。”
“……只是,只是我贿卖考题的事,被那边那个姓薛的人发现了,威『逼』利诱,叫我陷害张解元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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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淅沥沥,连绵未绝。
这件事竟就这么解决了。这次回到旅店,明道斋众人心里纵有疑『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个个面面相觑,哑然不敢吭声。
众目睽睽之下,俞峻朝张幼双点头示意,又看了如遭雷击的张衍。
“随我出来一趟。”
张衍抬起头,茫然得像只无措的猫儿:“哦、哦好。”
张幼双脑子里也是嗡嗡嗡的,傻乎乎地就点头意了,任由俞峻把猫猫给带了出去。
站在廊下,望着屋檐下的雨帘。
俞峻沉默了一瞬:“我与你母亲……”
“先生。”张衍悚然一惊,眼里流『露』出了几许惊恐之意,下意识地出言打断了。
俞峻皱起眉,阖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么决心似的,“我爱慕母亲。”
张衍:“……”
秋雨不于春雨夏雨,是柔和的,鲜少打雷的。
但这个时候张衍却觉得俞先生正在自己脑袋上打雷。
是天雷滚滚。
爱慕我母亲……
先生爱慕我母亲……
哪怕之前的确有意撮合过娘亲与俞先生,可那不是不了了之了吗?!
也不是不明事理之辈,既然两方都没么反应,便也默认是失败了,不再主动提起,那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俞峻此时也难得觉得尴尬,只好捺下心头的不自在,些别扭地别开了视线,继续说道“从此之后,便是我的亲子。”
张衍从最初的惊愕之中,慢慢回过神来。
所以说娘亲和俞先生俩是一直在骗不成?
哪怕和俞先生没有血缘作为联系,作为俞先生的学生,身上也打上了的印记。
这是一种超越血缘之间的关系,的思想,的行为处事,无不带有俞峻的影子,或许这伴随他这一生。
俞峻轻轻蹙眉,又松开,深深地看了张衍一眼,“可曾听过我的声名?”
张衍回神:“先生声名,天下士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俞峻默了一瞬,“祖父与叔叔去得早,我俞家祖孙几代都是这个脾『性』,愿以身为剑,剑斩不公不正,澄清天下。”
“从前,我也想要做那把利剑,可惜未曾得偿所愿。”
张衍无比专注地听了,忽然就明白了俞峻此言何意。
这是“继承”。
听到这儿,已无需多余的言语,张衍慎重地弯腰躬身行了一礼,抬起眼道:“请先生……受学生一拜……”
“不,请爹爹,受孩儿一拜。”
俞峻立在那儿,与张衍对视,浑身不由微微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