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时候，他的先生突然召唤他前去祂的地上圣所。

听到先生这么说时，奥格甚至没有去在意接下去的话，心里一瞬间炸开了漫天烟花——他满脑子都是“我就要见到先生了”。

虽然奥格也知道，神灵不会轻易在信徒面前现身，就算现身，信徒也不可能直视神灵，否则他们未受保护的心智会瞬间崩溃，但想到能够亲身展现他对于先生的虔诚和敬爱，而不只是在意识中聆听祂的教诲，奥格就很难让控制流动的赤红不像现在这样飘动。

视野中的景象很快变得清晰，奥格看到了浩瀚星光下的神殿废墟，他的视线穿过大理石圆柱，隐约瞥见了古老拱门的轮廓。

只是一眼，奥格就在战栗中收回了视线，心神为那光芒与黑暗交织的图景而震撼，但他更记得他瞥见的高大座椅，只是座椅上的景象模糊不清，无法确定是否端坐着一道身影。

但就算祂不会出现，那道座椅也代表着祂，象征着祂的见证……奥格心情雀跃地想着，目光自然而然地向一旁望去。

他的视线突然间凝固了。

他看到不远处的神殿里还有几道身影，而他们也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正在互相观察。

会出现在这里，无疑是先生的其他信徒……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奥格仍然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兜帽的边缘也仿佛火焰一样向上飘飞，昭示了他极度不平静的心情。

他的目光很快冷下来，注意力空前集中，思维也变得敏捷，以和平时截然不同的状态一一扫过其他人。

红发的年轻女性……鉴于目前给奥格留下最深印象的人就是斯嘉丽祭司，奥格多打量了她几眼，主要是揣测她是不是同样是杯之道路的信徒，不过目光掠过她毫无表情的脸，奥格也微微放下心。

他接着跳过了那两个和他年龄相差不大的年轻人，钉在了不远处姿态悠闲的男人身上。

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奥格依旧对这张脸印象深刻，很显然，在他成为先生“最好的信徒”这条路上，对方会是他最大的阻碍。

但先生说过，我是祂所承认的第一个信徒……我们之间只有力量上的差距，是的，我需要更多的力量，现在我还不够强大，当我超越他的那一天……奥格无意识地磨牙，嘴角扬起了扭曲的弧度。

他的笑容落在费雯丽眼里，让她的目光也投向了那个银灰长发的男人。

少见的发色，很好看……他们之前认识吗？可能有矛盾……这里是导师的地上圣所，真好，就像是悲剧发生的舞台……除了自然光，唯一的光源就是那扇巨大的拱门，不需要我照明舞台效果就会很好……不知道坏唱片会不会唱歌，这样的场景应该配上史诗歌剧的音乐，添加唱片机功能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只坚持了几秒，费雯丽的思绪就不知不觉跑远了。

在不觉得危险的情况下，费雯丽一向不会去约束自己的想法，思绪更是天马行空，很快跑到了“舞台布景有点影响整体美感我去清理一些断裂的石柱吧”上。

她偏头望向神殿的角落，开始评估自己能搬起多重的石柱，同时觉得下次聚会前她应该把自己的手臂改造成起重机。

……叶槭流一看费雯丽走神的模样，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小智障脑袋里可能又有了神奇的想法。

按理说，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见到自己的信徒，和降临到意识中不能一样……可惜欣慰的情绪还没浮出水面，立刻就被深深的警觉戳破了，叶槭流看着他的信徒们，感性还没怎么样，理性已经熟练地萌生出会坏事的危机感。

再看看奥格，小朋友正在冲着自己微笑，叶槭流更是觉得毛骨悚然，这可不是那种天使般无害的笑容，叶槭流记得很清楚，奥格拎着消防斧尾随流浪汉时也是这么笑的。

为什么奥格小朋友对怀特有这么深的敌意，他们有交集吗？叶槭流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先露出了微笑，彬彬有礼地说：

“我想我们应该先互相认识一下。”

叶槭流介绍了自己名字的同时，重点观察了一下费雯丽，发现她的确没有反应，应该是不知道怀特·克朗是谁，很显然叶利钦祭司没和她说过这件事。

但奥格紧接着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你在旧镇为先生献上了一场鲜血盛宴，也让神秘世界注意到了你和你身后的神灵。”

虽然听起来好像是陈述事实，但怎么听都在暗指怀特的行为太过轻率，什么时候奥格小朋友说话这么饱含深意了？叶槭流有些不确定这是奥格的天赋，还是他真的在暗示什么。

“大部分是个意外，不过我想我也不能否认你说的那些。”他从容地说，“我为他们感到遗憾。”

……他话音未落，加西亚隐秘地移开了视线。

听到他们的对话，费雯丽也大概对怀特·克朗有了些了解，确认这位先生为她的导师完成了很多事。

他的等阶应该比较高……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辉光教会在外面行走？要到他的等阶才行吗？那应该还要努力很久……费雯丽小小地叹了口气，把怀特列为了自己的新目标。

介绍结束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拱门轮廓前的三重冠冕之位，在知道了“至高的三重冠冕”是他们的神灵的尊名之一后，不难联想到这张座椅象征着祂在见证这场聚会。

这意味着先生并不会真的出现……奥格有些失望，不过因为有了心理准备，他现在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满足。

叶槭流结束了观察，开口道：

“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祂为什么会对我们开放地上圣所，虽然祂关心所有的信徒，但祂给予我们力量，是希望我们能够依靠自己解决遇到的问题。只是有些问题并不是个人能够解决的，所以祂为我们开放了这里，方便我们互相交流信息，或者可以付出一定的报酬，来获取一些帮助。”

对于他的话，不同的人顿时升起了不同的想法。

比如奥格第一时间绷紧了精神，感到深深的恼怒和不安。要不是知道不可能，他几乎要怀疑怀特在嘲讽他事事向先生汇报的行为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语调危险地问：

“你认为你能够解决我的问题？”

你会有什么问题，竞争使徒遇到麻烦还是读不懂言情小说……前者可以试试雇佣加西亚帮你干掉对手，可惜他现在还被将军盯着……叶槭流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我想应该不会很难，只是我现在身处伦敦，在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前，我不打算离开这里。”

随着他们的对话，气氛也越来越危险，两个人说话时都不直视彼此，但对话里仿佛隐藏着明灭的火星，随时可能因为摩擦而爆发，任谁都能察觉到这其中的剑拔弩张。

特别是奥格将视线转向了其他人，问：

“你们也这么觉得？”

“我们没有需要解决的问题，”坐在倒塌石柱上的布莱克随意地说，“不过如果你们遇到困难，可以通过祂向我们求助。”

比起其他人，他们表现得更加自在，最开始观察过环境，他们就自然地找好了位置，找了根倒塌的石柱，毫不在意形象，直接坐在了石柱上，开始左顾右盼，不时望向上首的三重冠冕之位，上翘的嘴角更是写满了开心。

加西亚不奇怪布莱克会这么说，半神遇到的麻烦也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事实上，就连他遇到的麻烦也只有神灵才能解决了。

倒是布莱克友好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就算他们是同一教派的成员，布莱克这种没有多少半神应有的矜持的态度也足以让人惊讶。

“我的问题已经暂时得到了解决，”加西亚收起思绪，平静地说，“如果你们希望某个人消失，第四等阶以下，我可以接受相关的委托。”

虽然他态度并不明确，但接在奥格的话之后，无形中表达了对怀特的支持。

接连两人表示不在意，奥格有些烦躁，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立，连带着怀特的微笑也似乎透着嘲讽，让他的气息有些不稳，风衣兜帽更是不断变化，越发像是跳跃的火焰。

看清楚了两个人的态度，哪怕奥格没什么期待，也下意识看向了费雯丽。

费雯丽正在思考她要不要求助。她的确有件事想要去做，虽然这是她来到聚会后才突然冒出的想法，而且她也不确定其他人能够办到，但既然他们都表明了态度，她也可以尝试着问问。

虽然我好像没有多少钱，没办法支付报酬……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接受遗物抵价，我的梳妆台上还有很多垃圾遗物……费雯丽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接收到一束灼热的目光。

她抬起头看去，发现奥格正紧盯着自己，冰蓝眼眸泛着幽冷的光泽，而不远处的怀特也含笑看向她，态度透着点不以为意，他们的气场像是火焰与海水一样清晰分明，以至于费雯丽很容易察觉到，她正在被卷入一场古怪的冲突里。

沉默片刻，费雯丽缓缓转过身，身体里发出一阵“嗡嗡”声。

她的裙摆平稳地在地面上滑行，整个人沿着平直的轨迹前进，开始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