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虽然我对这样的结果不满意,但我相信威灵顿还没有老到会输给怀特·克朗,既然这样,我们就把舞台让给巨龙吧。”
几乎只是一瞬间,她就调整好了情绪,笑盈盈地转过身,准备下达新的命令。
她的目光掠过窗台,忽然定格在了窗台上小小的身影上。
一只鸽子不知何时落在了窗台上,黑黝黝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西温,眼神竟然有种人性化的欣赏。
看到这只平平无奇的鸽子,西温呼吸一窒,感觉到了一股不安和战栗,这股恐惧感来得毫无道理,却又强烈得无法忽略,她仿佛看到了无法预知的混沌,忽然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鸽子似乎没有察觉到西温呼吸频率的变化,张开淡黄色的鸟喙,愉快而又轻松的男音从它口中发出:
“上午好,西温·艾瓦小姐,不用找裁决局的猎犬了,他们都在下伦敦到处乱嗅呢。”
听到这句话,西温猛地从迷乱的幻觉中清醒过来,也意识到了这只鸽子的真实身份。
虽然她代表怒银之刃和卡特·拉斯维加斯展开了合作,但西温其实没有直接见过这个男人。她接受的是将军的谕示,等她来到伦敦,等待她的只有一大堆的工作和敷衍的剧本,很难不让人对于卡特·拉斯维加斯心生恼怒,至少西温是这样的。
理论上,他们的合作应该由卡特主导,然而卡特从一开始就没有露面,只是通过各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和他们沟通,反而是西温和威灵顿之间有着更多交流,于是自然而然地,他们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并且很快达成了一致。
然而这次计划的结果是,“白王冠”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那里,从西温·艾瓦手里夺走了“旧日火种”,并且借由这件遗物完成了晋升。
西温很清楚,这次行动的失败大部分要归于她的傲慢和控制欲,威灵顿公爵对此感到恼火,西温却不这么觉得,她更多的感受到了忌惮——不是对白王冠,而是对卡特。
因为他们的行动并不是剧本上的内容。
从最开始计划时,卡特就显而易见地对他们的提议不感兴趣。他漫不经心地应和威灵顿和西温的话,全程没有提出相反的意见,只是在最后,他们才恼火地发现,卡特完全没把这件事写进他的剧本里,这意味着他并不接受。
起初他们以为这是因为这个男人傲慢到不打算接受其他人提出的任何建议,但在怀特·克朗吞下了“旧日火种”后,卡特的行为仿佛又有了新的解释——他早就认为他们不会成功,或者他在编写剧本时就打算让他们失败。
在西温看到眼前的这只鸽子的一瞬间,她终于能够确定后者才是正确答案。
“你怎么知道的?”她语调阴沉地问。
“我有很多双眼睛。”卡特轻松地说,“让我们回到正题吧,我真诚地建议你不要贸贸然闯进下伦敦,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候?”沉默一秒,西温又问,“你的本体现在在哪里?”
窗台上的鸽子拍了拍翅膀,飞向布满阴霾的天空,只留下了渐渐消弭的话语:
“他的戏份还没有结束,不过很快了,演出马上就要落下帷幕……”
……
下伦敦。
穿着黑风衣,带着漆黑皮革手套的索尔·马德兰站在小巷的阴影里,眺望着不远处起伏的赤红,默默计数着时间。
到了某一时刻,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平静不起波澜的铁灰色眼眸里泛起了微弱的波动。
上次他离开下伦敦时,带走了一次惨痛的失败,从那之后,马德兰就在等待。一次失误造成的后果的确足够糟糕,但并不是不能扭转。面对收缩势力蛰伏起来的裁决局,无论是公爵还是西温·艾瓦,都不会对他们太过重视,他们或许还会关注他,但不会太关注其他人。
这给了马德兰一个机会。
“怀特·克朗”是一个飘在水面上的诱饵,一次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但如果只是用来吸引实力受损的西温·艾瓦,或者是下伦敦的其他密教团体,未免有点太过浪费。用过一次的诱饵不可能再骗过威灵顿,而索尔·马德兰也不打算再被这些阴谋家牵着缰绳走,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包括了威灵顿公爵和苍白之火。
被鱼饵吸引来的鱼越来越多,但马德兰并没有行动的意思,他不带感情地计算着利益最大化的行动时机,现在显然不是最好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那些重要角色。
没有威灵顿,也没有西温·艾瓦,只是现在的这些,凭借“夜莺与玫瑰”完全能够应付……马德兰的身体始终没有移动,继续静静地等待着。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卡特·拉斯维加斯会不会出现在下伦敦。
他们在等什么?
他在等什么?
……
尖塔上,叶槭流一手扶着砖石,微笑着眺望远处的汉普顿宫。
现在是计划之外的情况——叶槭流至今也没有看到威灵顿公爵,考虑到他的老家都被怀特用水淹了,他到现在还没出现,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不是不在家。
要不要进去看看……叶槭流右手轻轻叩击着砖石。
他并没有把“夜莺与玫瑰”替换成“长墙的捕鼠器”。脱离其他人视线时,他就把这件遗物放上了墨绿桌面,重新审查了一遍它的描述。
在这方面,叶槭流不怎么信任裁决局。现实里遗物的负面特性不会写在遗物上,裁决局只可能是在反复实验后才能够确定,不比墨绿桌面准确。
和他想的一样,卡牌上,“夜莺与玫瑰”的负面特性果然和金斯利的说法有点出入。持有它的人的确不能拥有爱慕者,但在卡牌的描述里,这里的爱慕者限定了“异性”,一来一回,直接缩小了一半的范围。
这也很符合叶槭流所知道的神秘知识,神秘世界针对的一直是异性恋。
只是这样一来,叶槭流现在难免觉得有些无聊。
想知道为什么公爵没有出现,进去看看当然是最直接的办法,但叶槭流很清楚马德兰现在就在附近,哪怕他现在在扮演怀特,在这方面他依旧有着足够的冷静和理智——太过肆无忌惮只会暴露他隐藏的秘密,至少在威灵顿公爵出现前,叶槭流还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受“怀特”这一形象的影响。
找点事情打发一下时间吧……叶槭流漫不经心地想着,打开了墨绿桌面,准备翻翻凯斐·杜尔的记忆。
这种时候浏览记忆的确很危险,但想要快速回归现实也不难,至少现在,叶槭流不怎么在意这种危险。
他将【腐烂的回忆】拖进空槽,意识很快进入了黑暗之中。
凯斐·杜尔的记忆腐烂得很彻底,渡鸦交货时已经剔除了所有腐烂的部分,所以剩下的记忆安全而寡淡,难以辨认的模糊画面交叠呈现,影影绰绰的身影不断在其中闪烁,偶尔能听到仿佛坏掉的磁带一样破碎的声音。
叶槭流在其中随意翻找,感觉自己正在垃圾堆里拾荒,这些记忆过于支离破碎,甚至无法完整地整理出信息。
卡牌描述说这里面有一些关于海洋的事,可是我到现在也没看见……叶槭流翻找了一会,没有什么结果,打算退出记忆,以后有时间再说。
在他即将退出时,一幕模糊的画面从他眼前飘过。
墓园静静沉睡在漆黑的夜幕中,凯斐·杜尔站在墓园的出口,却没有离开,而是脸色微凝,望着墓园大门石柱的顶端。
一只黑猫蹲在石柱上,两点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跳动,显得诡异又阴森。
“原来你在这里。”凯斐·杜尔冷淡地说。
“这也是我想说的,原来你在这里。”黑猫张开嘴,发出了人类的声音,兴致勃勃地说,“见到你总是这么让我高兴,不过如果我是你,我会更注意一点,否则这段记忆会很容易被带走……没错,我想我知道谁会感兴趣。”
凯斐·杜尔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他皱了皱眉,说:
“所以你现在叫什么?卡门·圣地亚哥?”
“哈,那是个旧名字了,”黑猫露出灿烂的笑容,轻快地说,“我现在叫卡特·拉斯维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