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洗了个热水澡,又吃了一点药,谢咎竟然没感冒。
只是这晚他睡得比前几天还不好,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醒来,盯着家里有玻璃类的反光处,怀疑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影子马上就会出现。
上午谢咎去了医院一趟,方思淼还没醒,方蓉也不在。
医生告诉谢咎,说方思淼的身体负荷太重,各项指标都不达标,等方思淼醒了让他劝劝方思淼减肥。
谢咎想起他昨晚在三楼找到方思淼时的情景。
方思淼对着镜子,嘴角向下,说自己:“太胖了。”
现在谢咎回忆那语气竟然有点毛骨悚然,因为那完全不像是方思淼能发出来的声音。结合镜子上留下的那个风车图案,谢咎想到了一个词——鬼上身。
谢咎不信世界上有鬼。
但这时,他却不得不想,那个黑影是不是出车祸死掉的黄明月,她上了方思淼的身,在镜子上留下了风车标志。
哈。
谢咎不屑地想,就算真的有鬼又怎么样?
不过是鬼来杀鬼,佛来杀佛罢了。
中午一过,谢咎便向项意欢给的地址出发。
深城分为七个区,从医院往项意欢那里去要经过三个区,坐地铁会比较快。谢咎和方思淼坐过好几次地铁,勉强算是对线路了如指掌,便步行了一段,进入地铁站。
地铁车厢人不算很多,谢咎随便找了个位置,一手拉着吊环,一手刷手机。
没过多久,谢咎就感觉到一股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谢咎在公共场合是会被人注意的类型。他个子高,脸长得冷,自有一股吸引人的气质,平时有方思淼的体型在身边加强吸引注意力,他还经常会被要微信。
但是这次盯着他看的是个中年男人。
那个男的坐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位置,见他转头,就很快地移开了目光。
谢咎装作无所察觉,继续拉着吊环刷手机,余光却观察着那个中年男人。
对方约有四五十岁,戴了个眼镜,眼下有严重暗沉的眼袋。昨夜暴雨一过,今天的气温飙升,连谢咎都只穿了一件短袖,对方却穿着长袖,每一颗扣子严丝合缝地扣了起来。
新的一站到了,对方起来准备下车,因为地铁的惯性有些没稳住身形趔趄了一下,左手下意识拉住了竖杆。
这个动作让袖子缩退些许,谢咎看到对方手腕皮肤上的一点青色痕迹,眉心一跳。
——那是个变化的数字,是生命余额的秒位数,对方竟然也是一个游戏玩家?
那么,对方刚才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胳膊上的生命余额!
中年男人拎着公文包下了地铁,没再回头看谢咎,行色匆匆地消失在了人流中。
地铁重新往前行驶。
谢咎环视车厢的人,脑子里很乱,他竟然又遇到一个游戏玩家?那么,在这种几率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进入了“恶魔游戏”?
车厢里剩下的似乎都是普通人,没有人再盯着谢咎了。
但谢咎还是放下了拉住吊环的手,选了个位置靠站着,手腕朝内地把手揣进了口袋。
到了新的一站,谢咎去商场的体育用品店买了个护腕戴上,然后打车去了目的地。
*
项意欢给的地址是深城岳西区的一片老建筑。
仿古红砖房是这里的一大特色,加之道路两旁种满葱郁的梧桐,夏秋两季都是外地游客来深城必游的打卡点。
谢咎沿着栏杆长了铁锈的室外楼梯,一路爬到三楼。
楼梯旁也种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枝丫正好将这个楼梯挡住形成了一片阴凉,只有树叶间投下的阳光斑斑点点。
三楼只有一扇红漆铁门。
核对过门牌号后,谢咎按了墙上的老式电门铃。
至少等了两分钟都没有人来开门。
谢咎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被耍了,直接给项意欢打了电话。
打了三遍以后,终于接通了。
年轻男人戴着浓重睡意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谁?”
谢咎皱眉,差点脱口而出是你爹,顿了顿说:“谢咎。”
“啊,谢咎。”项意欢想起来什么似的,迷糊道,“你找一找门口的垫子底下,是不是有把钥匙?”
谢咎忍着火,嫌弃地用手指捻起地垫一角找了一遍:“没有。”
项意欢说:“那就是在旁边的窗台上。你找找,看看是不是在花盆里面。”
窗台上放了两个花盆,第一个是空的,只盆底留了点泥土。第二个的花草已经干枯死了,看不出生前是什么植物。
谢咎找了说没有。
项意欢:“没有吗?你仔细看看。”
谢咎:“……没有。”
他实在是有点受不了,把花盆往窗台上一摔:“你就不能起来开门?”
项意欢没声音了。
谢咎:“项意欢!”
“嗯?”对方像刚清醒过来一样,“我走不开,你看看栏杆旁的树枝上有没有挂着钥匙。”
这么晚了,约人来居然还继续睡觉,谢咎已经在爆发边缘。
他顺着指示朝树枝上看去,果不其然,一把串了红绳的钥匙当真挂在树枝上,也不怕风一吹被人捡了去,这是怎样的奇葩才能干出这种事。
谢咎摘了钥匙打开那扇铁门,立即感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
这是一个挑高的loft,空间很大,一个镂空的铁艺梯通往二楼。一楼像个艺术家才会有的工作场所,围成一圈的白色柔软大沙发、足有五六米长的宽大老桌,桌上摆着两台电脑和复古台灯,墙上有一些奇怪的涂鸦,还有无数用图钉做了标记的纸张,外加高脚凳、吊灯、藤编篮等物,凌乱又充满了生活气息。
房子里空荡荡的,没见着人。
倒是有一只绿眼狸花猫不知从哪里角落里跳了出来,轻轻落在桌上“喵”了一声。
“喂?”谢咎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这里。”项意欢的声音说,“把门带上,别让猫跑了。”
谢咎关了门,顺着声音走过去。
只见项意欢身穿长袖丝质黑睡袍,在一个高大的架子后面席地而坐,手里摆弄着一个头盔模样的玩意儿——这里距离门口也就几米远。
谢咎站着,把钥匙扔给他:“姓项的,你没听见我按门铃?”
钥匙落地,弹得有点远。
但项意欢头也不抬地摆弄着手里的物件,凌乱的黑发垂下一缕:“听见了。”
谢咎冷冷地问:“那你怎么不开门?”
项意欢满脸困意,反问:“你不是自己找到钥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