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意欢说:“你试着回忆一下,她在车上有没有设定导航目的地?”
谢咎回忆了很久。
梦里的情节他都还记得很清晰,但画面都聚焦在雨夜车窗外的中年男人身上,那是因为黄明月的主观意识。
他回答:“记不起来。”
“加把劲。”项意欢说,“在菜得抠脚的新手游戏里,你的梦也就这点用处了。”
你他妈,谢咎想骂脏话。
他努力反复地回忆,终于把注意力一点点移开。
暴雨下快速摆动的雨刮器……中控台上的小兔子摆件……再到车载屏幕上的导航地图。
回忆里,黄明月的手从中控台上拿起手机,要递给窗外的中年男人。
谢咎终于捕捉到屏幕左下角的小字,居然远在a市。
黄明月出事当晚要去a市干什么?
项意欢听了目的地以后,忽地站起来:“我知道了。”
谢咎不明白项意欢知道什么了,但是眼睁睁看着他打了鸡血一样上了二楼,很快又换了衣服快速地走下楼,一边扣袖扣,一边对谢咎说:“走,我们出去一趟。”
他们匆忙出门,刚走到二楼,就遇到一个男人带着个孩子上楼来,手里还拎着外卖盒。
这两人谢咎刚才都在项意欢家墙上的照片里看到过,可能就是项意欢刚才说的“老吴和儿子”。
老吴见他要出去:“你去哪里?不吃饭了?”
项意欢:“去宾馆,不吃了。”
老吴把谢咎看了看。
那小孩唇红齿白的,长得挺乖:“哇,你要和这个哥哥出去开房!”
谢咎:“……”
“皮得你。”项意欢脚步顿了下,用手在那孩子头上薅一把,“小崽子是你把钥匙挂树上的?”
小孩:“昂。”也把谢咎看了看,“哥哥,你背后有脏东西,想赶走吗?我能帮你的忙,而且只收你一百块哦。”
谢咎面无表情:“哦。”
他们又下了一楼台阶。
这时可能是老吴和儿子走到三楼了,小孩探头从栏杆上往下看,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爸爸!先别走!我们没钥匙!进不去!”
这姓项的看着年轻,居然有这么大个儿子。
谢咎:“……”
项意欢转头问谢咎:“钥匙呢?”
谢咎说:“刚才扔给你了。”
当时钥匙在地上弹了几下,弹得有点远。
项意欢想了起来,但头也不回地朝楼上喊了句:“自己翻窗户!”
谢咎知道了,肯定也不是亲生的。
*
项意欢带着谢咎下了楼,就直接往这栋建筑的一楼车库走。
车库门打开,里面停得很乖巧的那辆车看起来有点眼熟——黑色迈凯伦,左边写着“傻逼”,右边写着“停得真好”。
谢咎:“……”
项意欢这次没让谢咎开车,自己上了驾驶座:“租车行让我自己开去修理厂,修好了再给他们还过去。”
谢咎:“然后?”
项意欢找到墨镜戴上:“太麻烦,我买了。”
谢咎寻思,这人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有病还是没病?
车子开出老建筑区,阳光穿透沿街梧桐树间隙,在他们身上投下绚烂光影。
项意欢神色轻松,高挺鼻梁下的唇线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似乎心情很好。
敞篷车风大,谢咎被晒得眼晕。他很少有这样的体验,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身边到底是什么人,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谢咎发现,自己竟然不反感这样的感觉。
未知和已知比起来,前者好像要有趣一些。
这车在路上频频引人注目,但很明显这回不是因为酷炫吸睛。
等车子一直开出岳西区,谢咎终于承受不了更多看傻逼一样的眼神,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放心,不会卖了你。不是说了么,去宾馆。”项意欢说,“黄明月死前,连续几天都去了弗兰区宁兴路24号温馨宾馆。手机上有记录。”
谢咎不明白。
项意欢道:“她死后,是她的前夫去警局领走了孩子。”
谢咎转头看着项意欢:“她的前夫不是也失踪了吗?”
项意欢没理会谢咎的惊讶,接着道:“你看看她手机上最后一条导航记录,也是显示的去宾馆,但车载导航却显示的去a市。说明手机上的导航记录很可能是发给别人看的,而车上的地址才是她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项意欢一路风驰电掣,把车子停在了宾馆楼下。这里地处偏僻,宾馆也不正规,摄像头只是个摆设电都没通,更过分的是前台小妹竟然还在领着工资打瞌睡,两人走过去以后被项意欢叫了以后才醒。
项意欢直接问:“林聪订的几号房?”
谢咎:“?”
林聪?
这不是黄明月前夫的名字吗?
所以黄明月这些天来这里都是来见林聪的?
前台小妹有点犹豫,项意欢就说自己是警察。
他戴着墨镜,又表情严肃,倒是把人唬得证件都没看就直接报出了房号。
项意欢拿了房卡,示意谢咎跟上。
他们开了房间,房里乱七八糟,到处都是零食残渣与泡面、罐头碗,床上睡着一个蓬头垢面的醉汉,地上满是酒瓶。
谢咎看到了醉汉手腕上的刺青,一个风车标志,后面跟着余额。
525613:12:37。
后来谢咎算了下,大约是60年。
项意欢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橡胶手套,慢慢地戴在了自己手上,然后在房间里找了瓶矿泉水拧盖盖子,把水到倒在了醉汉脸上。
醉汉呛着醒来,项意欢已经抬起一条腿踩在他胸口,居高临下地拍拍他的脸,问:“说说,这么多余额哪来的?”
醉汉,不,林聪压根没反应过来什么状况,看着项意欢的脸很久以后才迷迷糊糊地说:“……我老婆给的。”
项意欢对谢咎勾勾手掌,示意他过来。
等谢咎站过来了,项意欢便问林聪:“看看,这是你老婆吗?”
谢咎想给项意欢一个大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