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离开之时,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将这一条路的终点当做了这个梦境的终点,却不曾想,在同舟看月后的此刻,又迸溅出了一种近乎于疯狂的渴望来。
渴望给予对方一个真正的美梦。
渴望用一个最盛大的喜宴告别这一场美梦。
花香弥漫的静谧小院之中,傅辰困倦地趴在傅夫人腿上听故事。他困得眼皮直打架,两只胖嘟嘟的小手还紧紧拽着傅夫人的裙子,微微张着嘴,嘴角挂着点点晶亮的水意。
“辰儿?”傅夫人小声唤了一声,“辰儿是不是困了?”
傅辰听故事听困了,趴在娘亲的腿上无意义的哼唧了几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将小脸在傅夫人的腿上蹭了蹭,继续睡觉。
傅夫人轻轻笑了笑,宠溺地揉了揉那个圆乎乎的小脑袋。
她将手中的故事书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刚刚将傅辰抱起来,想要将他抱去床上睡时,就听到了窗外轻快的脚步声。再一看,晚饭后离开的大儿子和那位叫傅瑭的漂亮少年正并肩站在大开的窗户外边,停住了脚步。
“声儿?”她觉得有些稀奇。
大儿子十六岁以后便自行居住在水云台,寻常回来吃饭也并不会留在家中。此时去而复返,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母亲。”傅灵均牵着姜瑭的手,笑容中带着一丝热切。
姜瑭有些腼腆,小声打了招呼:“傅夫人。”
傅夫人虽觉得奇怪,但还是先将熟睡的傅辰先放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这才走出来关上了门。
“声儿,小瑭,你们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东西忘了拿么?”她害怕吵到房间内睡觉的小儿子,便招了招手,带着二人去了前厅。
姜瑭一直是单身狗,现代的时候着实没有什么见家长的经验。结果今天头一回见家长,白天见面晚上回来就要开口说成亲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就偷摸看了傅灵均一眼。
傅灵均看上去倒是十分稳得住,面色平和地牵着他,跟着傅夫人回到了前厅。
“母亲,父亲可睡下了?”傅灵均问。
傅夫人摇了摇头:“并未。怎么了?”
然后她看到自己骄傲尊贵的大儿子和少年一起恭恭敬敬朝着自己行了礼,下一刻,听到了傅灵均的那句:“母亲,我要和傅瑭成亲。”
干脆利落,简洁明了。
不仅是傅夫人,连姜瑭都觉得这话是不是太过直白了一些,默默埋下了头。
傅夫人果然被这一句话给镇住了。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半晌,才迟疑的发出一声:“你说什么?”
昨天才听说了那些离奇的八卦,今日便见到了八卦中的那位少年。虽相处一日,她觉得傅瑭是个很好的孩子,但这并不表示,在今天晚上听到大儿子这样突然的请求时不会被吓到。
“这等大事岂能儿戏?”她眉头微皱,“先且不提我们的看法,你们呢?你们认识了多久,又对彼此有多少熟悉?”
“你现在身为予安君,却要与自己刚收的徒弟成亲——那些风言风语你能受得了吗?
“还有……”
“阿娘。”傅灵均轻轻覆手在傅夫人的手背上,像是小时候己一般呼唤着她,“我找到了喜欢的人。他待我很好,真的很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傅灵均好像不止是在对着眼前的傅夫人说着这句话,还对着空气中的某一个人说。
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已经很难了,还要遇上一个待他那般好的人。
“我也想看看太阳。”他说着,不由将视线转向了身旁的少年。
天悲谷的永夜太黑了。他守着那样长久的静默,终究还是贪恋着那一抹闯入的微光。
“有一个人不怕我,只是单纯的对我好。”
“我也会对他很好的。”
傅夫人被傅灵均这一连串话给弄懵了。虽说听上去像是在表露心迹的话,却显得那般的苦涩,苦涩得和自家骄傲尊贵的儿子没有半分联系。
一生顺遂的予安君从来都生活在阳光之下。
没有人惧怕他,所有人都为广陵府的天生至尊而骄傲,所有人都会尊他敬他,对他很好。
他不至于会贪恋那样一抹微乎其微的光。
但如说没有联系,眼神却骗不了人。
傅夫人从未见过自己儿子,用这般眷恋又欢喜的眼神看过任何人。
而这样的眼神,才是真正打动她的东西。
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一来她觉得自己想说的话都不过是老生常谈,没什么用。二来自己向来不是干预自家孩子的母亲,只好将话全部都吞回了肚子里。
傅夫人的眼神从傅灵均身上落到了姜瑭身上,那位少年也痴痴地看着傅灵均,温暖的火光之下,那双眼睛晶亮又真诚,带着化不开的爱意。
她看了一遍又转了回去,眸中的担忧的确少了许多。
至少,他们都将彼此放在了心间最重要的位置。
“我是没有旁的想法……”傅夫人轻叹了一声,“可你总要和你父亲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