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一顿,冷冷说:“神经病。”
经年后覃樱才明白,一个女生骂男生神经病,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真的讨厌他,还有百分之五十,是被招惹得动心无措。
可一个男生说女生神经病,那就只能是百分百地讨厌她。
现在她懂了,所以她坐在这里,再也不沾情爱。
只拼演技。
她正襟危坐,酝酿一个想离婚的女人该有的状态。
失意落寞,悲愤耻辱,或许还有着绝望迷茫。她所扮演角色的心态应该是:她恨周渡,却又不得不求助于他。
于是周渡进来就看见这样的场景。
覃樱局促地握住杯子,微抿住唇,脸色苍白。
听他脚步声走近,她肩膀微微颤动,不敢抬头,祈求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已经如你所愿。不管你以前为什么想报复我,我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你能帮帮我吗?”
“我……”她顿了顿,带着哭腔,像个丢弃了自尊的人,“我真的想离婚。”
半晌不见他回应,覃樱憋出泪,小心翼翼抬眸。
她怔了怔。
周渡死死抿着唇,一言不发,视线落在她锁骨的青紫上。有点儿冷凉。
覃樱不太自在地瑟缩靠后。
许是他盯着她身上青紫的时间太长,长得令她窒息。
他的眼神也是她从没见过的。
冷,还带着几分她不太理解的薄怒。
餐厅灯光暖黄,男人狭长淡漠的眼一寸寸逡巡过她的伤处——
颈侧、肩膀、锁骨、手臂。
他久久不语,导致覃樱变得紧张,心跳砰砰砰,周渡在看什么,不会看出是假的了吧。
就在覃樱快绷不住的时候。
“他干的?”他嗓音低沉醇厚,调子冷冰冰的。
覃樱反应过来“他”是指自己现在的“老公”。
她呐呐应:“嗯。”把经历伤痛后性格大变演了个十成十。
“什么时候结的婚?”
终于进入正常律师询问程序了,覃樱心想,这些题早就打好了腹稿,她全都会!
“两年前,九月,在法国举行婚礼。”
周渡唇角微微抽动,不辨喜怒:“因为相爱而结合?”
覃樱下意识点头。
他沉默一瞬,语气前所未有的明显嘲讽:“既然相爱,覃小姐的丈夫会对你暴力相向?不是不可一世吗,现在怎么落得说话都声如蚊蚋。覃小姐以前不是硬气着,让我去死,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
覃樱:“……”好像有点奇怪,但又说不清楚哪里奇怪。
她只好默默垂下头,答不上就不答。
如果可以,她才不想回来。
恰好这时服务员过来,询问道:“两位想吃点什么?”
周渡推开菜单:“不用。”
他起身,冷眼回望覃樱:“还坐着干什么,起来,去医院验伤。”
覃樱目瞪口呆。
此前她什么情形都在脑海里假想了一遍,唯独没有想过,周渡会带她去验伤。
这是咨询律师的正常程序吗?她没咨询过,也没什么经验,现在骑虎难下,有点麻爪子。
服务员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周渡薄唇一扯,皮笑肉不笑说:“要我亲自请你?”
覃樱艰难地站起来:“不用先签什么律师协议吗?”
他转身往外走,没搭理她。
好吧,虽然这个发展很奇怪,但目前看来这个送上门的case周par接了。
覃樱跟在他身后,灯影绰绰,他高大的影子把她完全笼罩,她不喜欢这样的压迫感,不动声色错开一些,在心里飞快盘算去了医院以后怎么办。
越想越不妙,这一身伤痕都是真伤,可只是看着吓人,医生检查一下就知道不严重。
但也好在是真的伤痕,不至于有致命的破绽。
走到周渡车前,覃樱看清楚了他的车,去年上市的白色保时捷,外表比较低调性能却很好,价值不菲。
覃樱坐进副驾驶,周渡启动车子。
覃樱不想看他可怖的脸色,转而打量车里的布置,简约的商务风,没有过多的装饰,非常符合周渡的性格。
“这是?”她愣了愣,伸手去拿放在车上的钢笔。
一只手突然捏住她的手腕,紧得些微发疼。
“覃小姐应当知道什么叫做物品所有权,我的东西,请你别乱动。”
两人靠得很近,覃樱抬眸看他,不明白周渡今晚为什么发了那么多次脾气。他明明是个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人,可他今天过分刻薄了。
短暂的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凝滞。
周渡突然甩开她的手,顺手把钢笔扔进一旁黑色的盒子中。
覃樱说:“抱歉。”
她觉得,这只钢笔很眼熟。
但怎么可能呢,六年了,她的钢笔怎么会出现在周渡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