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丁弘也懵逼了,“不是你们别让我把谈——这事儿说出去嘛。”他意识到身边的人,压低声音,“会长亲自找我的啊。我还哪敢漏。”
姜蝶恍惚地哦了一下。
她端着餐盘坐到最角落,等着从宿舍过来的卢靖雯。然而人到了,在她面前挥手,她都浑然不觉。
“怎么了这是,高兴傻了?”
“你来了啊。”姜蝶回过神,突然问了她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和文飞白确立关系之后,他有没有在朋友圈发什么东西啊,比如,发你的照片什么的这种宣示的。”
卢靖雯端着餐盘坐下,语气不无甜蜜。
“当然有发啊,我还亲自检查了他手机看是不是分组,不然我被他养鱼怎么办!”
姜蝶心情低沉地哦了一声,完全不像是一个刚拿了冠军该有的姿态。
“你不会是在担心蒋阎养鱼吧?”卢靖雯是知道内情的,也知道他陪她一起去了法国,不以为意道,“蒋阎肯定不会发这种东西啊。”
上次在音乐节之后大家互加了微信,卢靖雯八卦地刷了一圈,发现这人的朋友圈实在太无聊了,除了转发就是转发,没有任何原创内容,就像辽阔的平原,一眼就能望见所有,却也一眼望不到边。
“他感觉就是一个无法被窥探的人,当然不会像飞白或者其他男的一样发些秀恩爱的,很正常。”卢靖雯宽慰她多别想。
“我知道。”姜蝶内心惴惴,“可是,如果他是有心不想被很多人知道呢?”
有些念头一旦涌上来,哪怕你觉得这应该不可能,但就和阳光底下的影子一样,总是会不断地跟着你,躲在阴影里的时候不会发觉,但到阳光底下走一走,就会恍惚。
和卢靖雯探讨到最后,并没有让姜蝶心里的想法好受一些。忍到第二天晚上,和蒋阎视频时,她决心向本人试探。
想再多乱七八糟的都没有用,不如向本人求证。
蒋阎正下完课,开车准备回公寓,镜头里他的脸隐在没有开车灯的驾驶座,只有街道的霓虹补了点光。
与他相比,自己不仅化了心机的裸妆,还特地把平时录制视频的打光设备架在远处,简直太有仪式感了。
这更显得,好像是她在一头热。
姜蝶凑近镜头,不满意道:“我都看不见你的脸啦!”
他单手打着方向盘,眼神抽空瞥了眼镜头:“乖,我很快到家。”
姜蝶哦了一声:“那要不然等你到家了再打给我吧,开车视频也很危险。”她挥了挥手,“我先去剪视频好了。”
“好。”
“你都不问我剪什么视频哦?”
“剪什么视频?”
“……我在法国拍的素材那些啊,其中还拍到你了。”姜蝶开始试探,“我需要把那些镜头删了吗?还是可以发上去?”
蒋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搭了两下,回道:“删了吧。”
姜蝶沉默。
她的反常引得他再次看向镜头:“不开心了?”
她没支声。
他语气软下来,哄道:“你和之前和盛子煜逢场作戏的恋爱太深入人心了,那些粉丝也许还在幻想你有可能和盛子煜复合。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几个月内又新谈了人,太容易被攻击了。”
姜蝶忍不住愣神,心里突突直跳。
她以为他躲躲藏藏的目的,是在犹虑,是不是觉得这段关系上不了台面。
原来,真的是这样。
只是,他觉得上不了台面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他不想自己成为别人攻击她的理由。
捋明白这件事的瞬间,她就头脑发热地脱口而出:“我不害怕。再说,盛子煜早就和孟舒雅谈过了,不也没什么吗?”
“那不一样。他没有大张旗鼓,更没有发到网上。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件事。”蒋阎语气严肃了几分,“而且,知道让人在谈一回事,直面这份感情的细节又是一回事。你觉得你曾经的那些粉丝能忍受吗?”
“那些cp粉大部分都取关我了,能留下来的,应该是愿意看到我走向新人生的。毕竟盛子煜那边都谈过了,他们难道觉得我必须得‘守活寡’吗?如果有这样的想法,趁现在取关我我倒要谢谢他们。”
“……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理智。应该说,能这么想的人才是少数。”
“那就被骂好了,也是我活该。”姜蝶毫不犹豫,“但即便被骂,我也想让所有人知道,我姜蝶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车子开到岔路口的红灯,蒋阎沉默地停下来,看着面前的岔道,神色晦暗。
因为没有光,姜蝶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是个什么样子,只听见他有些低的嗓音很快速地说:“不要总是做傻事。”
“这怎么能叫傻事。”姜蝶是窝在懒人沙发上和他视频的,她动了动身子,将屈起的腿展开,露出那一只蓝色的蝴蝶刺青,“你看,这只刺青是在我高三的时候刺的。那个时候,连女孩子的头发都不许过肩。但我还是决定去刺,在我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确切地来说,那一天是不是我生日,我不知道。因为那个日子……其实是姜雪梅亲生女儿生下来的那一天。”
她放下腿,仰躺下去,让自己的脸也消失在屏幕前。
“你之前问过我,是不是和我妈没有血缘关系,我当时没回答你……其实你猜的是对的。她只有一个亲生女儿,但因为意外去世。”她眼神略微涣散地盯着天花板,“她没能救下她,但她救下了我。”
姜蝶没有再往下说,盯着苍白的天花板看。
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喜欢就这么躺下去,躺在粗糙冰冷的水泥地上,头顶的天花板是她全部的世界,封闭的,没有云,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什么都没有,只有苍白的静止的尽头。
她总是能看到尽头。
如果她还是一个人,也许她就放任自己去尽头。但两个人的话,她愿意做一根拐杖,支撑着彼此走出来,从尽头里把门打开,看到活生生的天空。
于是她对着姜雪梅说:“你就把我当你的女儿吧,以后她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
“从那以后,她好像就真的把我当成了她。你知道吗,她每年都会给我织一件毛衣,但压根不是我喜欢的……而是小时候,那个孩子最常穿的那款。”
蒋阎听到这里,追问:“当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意外?”
“没什么,都过去了。”她一笔带过,重新直起上半身,“然后我妈就说,好,那你跟我姓吧。我就问,名字我可以自己取吗?我想叫蝶,姜蝶。”
他又问:“因为那个约定吗?即便那个人没有遵守。”
问这句话时,他没有看向镜头,视线聚焦在自己无意识滑动方向盘的拇指上。
“和他无关。”姜蝶嗤笑,“他用不用,关我屁事。我只是想要破茧,何必为了他放弃我喜欢的意向。蝴蝶能带给我力量,所以,哪怕刺青在当时严厉禁止,我也义无反顾。有些事情哪怕真的看起来很傻,但我觉得值得这么做,我就会去做。”
视频对面,红灯转绿,蒋阎仓促地说了一句我先挂,到家再拨给你,屏幕就完全转暗。
蒋阎看着眼前的岔路口,按照导航,车子本该笔直往前走的。在绿灯亮起后,他却犹豫了。
后排不停按喇叭催促,他妥协地毅然打转方向盘,拐进了另一条狭窄的岔路。
姜蝶放下手机,估计着他到家应该还会有很久的时间,打算去刷个剧。结果她刚窝进懒人沙发没多久,还在想要挑哪部比较好看时,视频的连线请求突然跳进来。
比她预想得要快好多。
姜蝶手忙脚乱地整了整头发,点开请求,发现他那边的背景还是好暗。
“怎么不开灯哦?”
“因为我在你楼下。”蒋阎举了下手机,环绕四周,“姜蝶,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