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渠问:“刚才飞的那一架是霍诩的飞机吗?”
陆轻璧点点头,霍诩坐俄航,一眼就认出来了。
沈渠只好对楚芫道:“已经起飞了,落地了再联系他。”
空姐提示关机,沈渠收起手机,戴上眼罩,度过这一趟三小时的飞行。
……
霍诩在莫斯科转机,天寒地冻之时,收到了楚芫的回复。
他看了一眼,眼里浮现一丝温柔缱绻,回到:“我来出差半个月,顺便问清楚一些事。不要信谣。”
然后关机把手机放进口袋,再也没开过。
国内西部。
楚芫看见这条消息皱起了眉,沈渠没有跟他说得太清楚,只说霍诩知道了一切,现在要去国外找他妈妈算账,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
楚芫有些担心霍诩和他妈妈起冲突,原谅他用“野蛮和不讲理”来形容这位外国女士。
看见霍诩说自己去出差,口吻很轻松,楚芫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不信也没有办法,他没有那个国家的护照,也不能阻止母子见面。
楚芫看着眼前的画板,陷入怔愣。
一年多都在恢复,没有碰过画板,果然生疏了一些。
他很幸运,送进最近的大医院,正好有个医学大拿在作指导,听说楚芫是个画家,便给他做了一台精细手术。
起初是医生说不能过度使用,后来则是因为带着楚小寅,他怕颜料的气味影响弟弟的健康。
徐芊说得对,他自甘于逃避的生活。
他的模特没有了,他还要面对未知的画技。
但是每一天都是崭新的,都有无数新的生命新的事物,让每一棵垂垂老矣的枝干也想努力发芽,感受春天。
看见沈渠和陆轻璧,会让他有病树前头万木春的感慨。
大雪覆盖时,万物都在沉眠,雪化时,谁又想当一棵老树呢?
楚芫看着眼前的沙漠雪景,拿起画笔,一点一点描绘。
沙漠里下雪是很美的,洁白的雪覆盖着起伏不平的金色沙丘,勾勒出黄白分明的自由的线条。
许久不动笔,他有些吃力,笔力掌控得也不好,线条时而脱离预期。
但越后面越顺手,慢慢找回熟悉感,画画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楚芫画到一半便撂了画笔,不勉强自己复健,明天再来这里继续。
虽然他已经知道雪融化后的景象,是春天。
……
霍诩站在一座森严的城堡前,语气如常道:“叫个急救。”
卧槽,助理抖了三抖,见老板没有开玩笑,颤巍巍地给私人医院打了急救电话。
霍诩解开西装外套搭在小臂,顷刻间撂倒了两个保镖,手臂骨折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皮鞋在木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响声。
“丝塔茜女士,我想你无权插手我的感情生活。”
金发棕眼的丝塔茜挑了挑眉,知道了他为何而来。她也是混血,她的母亲在东方怀上她,让她对这个国度有些好奇,于是她去了一趟,有了霍诩,随后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这里。
她受不了做事循规蹈矩的丈夫。
丝塔茜端着红酒杯摇了摇:“难道我应该放任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然后把家产拱手相让与后母和她生的孩子?”
她抿了一口红酒,并给儿子倒了一杯:“这是不应该的。”她千里迢迢去了一趟中国,不应该什么都没剩下。
霍诩不怒反笑:“所以我劝你跟我断绝关系,因为我打算将财产一分为二,一半给霍礼,一半给我爱人的弟弟。”
“包括我从您这里继承的遗产。”
这段话显然激怒了丝塔茜,她甩手把红酒泼到了霍诩脸上:“清醒了吗?你们中国不是最讲究孝道,这是你对母亲说话的态度?”
“母亲?我七岁起你就把我扔在国内,再也没回过。”霍诩冷淡的道,“我已经提请入境管理局,你无故在我国境内伤害公民,将永久禁止你和你的保镖入境。”
丝塔茜冷笑一声,“你是我生的,永远都是我儿子,你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我不会允许我唯一的儿子跟我断绝关系。”
霍诩嘴角牵了牵,从桌下拿出一把尖刀,眼也不眨地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
深可见骨的一刀,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染红了白衬衫的袖子。
丝塔茜慵懒的姿势变得警惕,她道:“这是你讨小男友欢心的把戏?”
“不——”,霍诩坐在她对面,眸光静静地盯着她:“这是我替您赎罪的把戏。”
“或者,向您复仇。”
说着,他拿过丝塔茜空掉的红酒杯,五指握住,让鲜血顺着指缝淌进酒杯。
透明的水晶杯很快被血液覆盖底部,一点一点往上攀升。
丝塔茜瞪大眼睛看着他,嘴唇抿得死紧,却不想妥协。
很快,霍诩便将满杯的红酒,优雅地挪到丝塔茜面前:“这一杯,谢您生育之恩。”
丝塔茜看着那血红的液体,眼里露出了些许惊恐。
霍诩嘴唇失去了血色,还无所谓地问:“那天他流的血有比这多吗?”
“中国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很抱歉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偿还。”霍诩拿过另一只高脚杯,“母亲,第二杯,祝您健康长寿。”
丝塔茜抓住了皮沙发,歇斯底里:“你有病?”
霍诩:“没有,但我知道您若是再伤害楚芫或者他的家人,您会被送进养老院。”
“第三杯,母亲您想要什么样的祝福?”
“滚——!滚!我让你滚!”丝塔茜被眼前三杯晃荡的红酒刺痛眼膜,她这辈子不会再品尝任何红色的酒液。
霍诩口渴无力,已到了人体极限,但还是坚持说完:“如果您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冲我来。别人家的妈比你更疼儿子。”
他站起来,头晕目眩地晃了晃,踉跄地扶住沙发,把失血到冰冷的手臂勉强按住伤口,缓缓向外走去。
坚持到门口,霍诩眼前一黑。
电光石火之间,助理惊恐地扶住了满手是血的老板,医护一起涌上来,抬上救护车,立即给他输血。
助理掰开昏迷老板的左手,才发现他手心里握着手机,没有信号,停留在信息界面。
可以想象左手几乎要把屏幕握碎了,才能忍着剧痛条理清晰地和丝塔茜决裂。
……
大雪压青松,楚芫抱着画和材料往回走时,不小心打碎了一瓶红颜料,瞬间被冻得凝固在岩石表面,像干掉的血渍。
“真是太冷了,都想回去了。”
……
赵冲融在老家有自建房,一开始是父母留下的小土楼,后来赵蔚海赚钱了推翻重建,还没建起来就出了意外。
前几年,赵冲融花了六十万,请乡亲帮忙建了一栋普通三层小楼。
段凯嫌弃房子不上档次,更不明白赵冲融的哥哥有什么好祭奠的,每次当天来回,住也是住豪华酒店。
赵冲融打开一扇门:“没人住过,前两天请人打扫了。”
沈渠看了一眼屋内装饰,摆明了是给男孩住的,便明白了是段凯看不上的房间。
他欣然点头:“你们也早点睡。”
又对陆轻璧道:“你明天可以睡晚——”
陆轻璧垮着脸:“不让我见咱爸啊?”
沈渠顿了下:“没有。”
下飞机后又有两小时车程才到这里,此时已经凌晨三点,沈渠的本意是让陆轻璧多睡一会儿。
十八年前还不流行公共墓园,因此赵蔚海是葬在后山一个开阔之地,每年周围杂草疯长,必须清理一段时间。
饶是段悦这样的大小姐,也得一年亲自劳动两回。
翌日九点,沈渠跟着赵冲融上山,赵冲融一点一点说着这座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