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像爸爸。
“我不是长得和老妈你一样吗?”我回过神来,讷讷地问,“你总不可能和我父亲也长一样吧?”
“空蝉小姐没告诉你吗?”
“……”
没有。
没人告诉我。
光溪为了让妈妈安稳的活下去,不被咒术届追责,自愿死在了她手上。她虽然是普通人,却也是那个组织的研究员和医生,这样算是功过相抵,一笔清零。
而妈妈为了记住光溪的样子,自己动手,不用任何麻醉剂,将自己整容成了丈夫的脸。
从此,每天看着镜子。就像两人从未分开过一样。
我明白了,原先家里那些大大小小、摆满各处的镜子,是她想时刻见到自己的丈夫。
——两个疯批的爱情故事。
我终于知道了父亲的长相,却也永远不会知道妈妈的样子。
她和我就此分别。
她答应过光溪,抚养我到高中毕业,他就给她奖励。他在全世界各地藏了一千零一个有趣的故事,需要她自己根据暗号去找,也许要找一年,也许要找十年,也许要找一辈子。
所以归期不定。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她最后对我说。
道理谁都明白,但谁又能真正的掀过序章,开始正文呢?
我成了世界上最矛盾的个体。
不想活在过去,又不想走向未来,只能在两者之间清晰的界限里,模糊的徘徊着。
与此同时,我觉醒了一项让人……挺无奈的能力。
天生没有术式和咒力的普通人我,竟然能区分术师和非术师。
最初发现这一点,是因为摸到了五条悟的腹肌。
那阵子我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他把一个叫伏黑惠的孩子寄放到了这里,有小朋友作伴,我的心情逐渐变好。
他很可爱,虽然有点老成,但看到纸鹤,眼睛里也会流露出小男孩特有的清澈。
那天五条悟带了我最喜欢的红茶醍醐酥来看我们,因为天气有些热,就顺便在这里洗了个澡。
出来时他只穿了裤子。我看到他年轻美好的身体,鬼使神差的想摸。
我摸了一下,他没有避开。
然后我吐了。
“这不可能!”
五条悟深受打击,念叨着他的身体如此完美怎么会让我呕吐。
后来查明了原因,我一旦碰到咒术师,就会胃部翻涌,全身上下的器官都十分痛苦。
空蝉说可能是身体自动开启的保护机制,把对咒术师的反感写进了每一个细胞里。
这是非术师中第一例症状,暂时无药可医。事实上我觉得也不用医。
空蝉打算送我出国。
换一个环境,或许会好点。在国外遇到夏油杰的概率很小,因为他现在是逃犯,没有什么有效证件,很难出国。
我选择了美国,因为离日本远。
离开那天,我在机场的洗手池边站了很久,看着镜子里苍白疲倦的面容,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英语是我最苦手的科目。
备考时期柳莲二填鸭式的英语知识,我已经全部还给了他。
脑子里根本就想不起几句英语对话。
那我去了美国要怎么生活?整天跟人说“yes”和“no”吗?
这还有生活质量吗?!
于是我后悔了,在行李安检的时候跑路了,连行李都没拿。
——我果然还是舍不得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
已经三年了,我几乎不会再梦到夏油杰了。他大概也忘记我了……吧?
我认真思考了好几次,我是正面写在他胸口的,那么他自己看的时候,要把脖子扭过来,不然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在镜子里也是相反的字,所以我更安全了。
失眠、狂躁,这些毛病我差不多都治好了,偶尔还会嗜睡。
虽然,也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比如我不过生日了,因为是夏油父母的忌日。
比如我不吃甜食了,咬一口就会牙疼,实在是吃不下去。
比如我学会了喝酒。酒精过敏是无法治疗的,但它让我感觉很爽。只要我喝的够多,醉的够快,过敏就追不上我。
我依旧住在五条家,负责教伏黑惠英语(?)。
空蝉有意撮合我和五条悟,我说我碰到咒术师的身体就会吐,这要怎么相处?
一辈子盖棉被纯聊天?你觉得五条悟会同意吗?
空蝉被我问的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说,即使不是五条悟,我也应该去尝试别人。
人的心像是一个蓄水池,有别的水进来,原先的死水才会被彻底代谢。
我赞同这个说法,也开始和青春美好的男孩子谈恋爱。
一年十二个月,我谈了六个男朋友。
第一个男朋友,他非常有趣,我们在网络上相谈甚欢,经常组队打游戏。
我们见光死。
他本人长得非常的美,美到什么程度呢。我见过的所有人类,不分性别的站在他旁边,都只能成为陪衬。
但他对我隐瞒了他的工作。
我们约在电影院门口,他一来牵我的手,我就吐了。
这是个咒术师。
第二个男朋友,长头发。
我不喜欢长头发的男人,他很听话的把长发剪掉了。但是他有耳洞,他没有勇气把耳朵剪掉。
第三个,狐狸眼。
我不喜欢眼睛细长的男人。
第四个,性格太温柔了。
分手的时候,他眼神忧伤地看着我:温柔不好吗?
我说:温柔很好,永远都很好,但我不适合温柔的人。
我很怕温柔的男人,翻起脸来比谁都无情。
第五个,性格太暴躁了,也太喜欢做菜了。
我看他拿刀切菜的样子,想象出了他用刀切我的样子。
第六个,非术师,短头发,大眼睛,没有耳洞,时而天真,时而任性。他不仅不会照顾我,还需要我照顾。
他不够体贴,但我很满意。
我们打算闪婚。
在他求婚的当晚,我久违的,梦到了夏油杰。
我梦到他把我的恋人杀死了。
他又把胸口的丑字露出来给我看,说:“我一个人孤独的过着性生活,你凭什么快活?”
半夜惊醒后,我在恋人的钢琴上放了一束黄玫瑰,悄悄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二十三岁这一年,我接受了一个现实。
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可能永远无法将夏油杰这个名字彻底剥离出去了。
——你看别人都会想到他,是因为你眼里只有他。
认命以后,我变得非常懒散,在一个惬意的午后,我在院子里散步。
秋日的天空一碧如洗,蓝得像一块巨大的宝石,我在恍惚间,听到了桥下的溪水在唱歌。
它的歌声太美妙了。我想和它无限亲近,这样我就能被它拥抱,被它裹住,被它洗干净所有的过往和记忆。
去吧,我对自己说,趁现在还处于清醒和迷茫的交界处。
从这里跳下去,我很快就会被溪水拥抱,被它包容。
它叫铃溪,我也叫铃溪,我们共用一个名字,本来就该相依为命抱,成就彼此。
于是我跳了下去。
然后我发现,溪水竟然只能没过我的小腿。
我看到阳光下,有东西在闪,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竟然是被我丢掉了几年的戒指。
我:“……”
“铃溪,我今天没任务,带你去一个地方。”五条悟蹲在溪边,全程目睹了这场闹剧。
“不去,这是死宅的坚持。”
抗议无效,我被他扛了起来。
在我又要呕吐之前,他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洗的苹果塞进了我的嘴里。
“呜呜呜。”(翻译:去哪里?)
“去小时候把你弄丢的地方,”他轻声说道,“这次我总要把你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