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昧。无知。
我看着他说,“我这辈子还没杀过人。”
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那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吧。
上一次我想杀人,是在十年前,握着光溪留下的匕首。
我伸脚踩了一下他的影子,“要是理想和我,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后来也没杀过人。
“教主。”
在我叫出这个名字时,夏油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也很难想象杀人的感觉。”
“让我想想。”
我仔细想了想,我对食物不感兴趣,也不需要钱,还真提不出什么好处,“想捅进恋人的心脏,但是手一直抖,就放弃了。”
“有好处吗?”
“你可以提。”
“你问。”
“漏瑚和花御哪个更美?”
换个称呼。
这是他被判定为诅咒师并叛逃的原点,也是命运的转折点。
没有发生那件事,就没有后来的事,他现在没准和五条悟都在高专当老师。
也许刚才的坦克大战打完了,他们还会一起去酒吧小酌,聊聊自己的得意门生,吐槽一下各自的女朋友又提出了什么任性的要求。
07年九月,你去执行任务时,为什么要屠村?
“你为什么要屠村?”
没听到答案,我又重复了一遍。
夏油杰眸光微闪,明显不想回答。
我和他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天,我的性命成了能够威胁他的东西。
“愚蠢的猴——非术师不该死吗?”
“我想知道,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我拉开窗帘,外面天色已经晚了。秋季早晚温差很大,这个时间有些冷,我拢了拢身上的睡衣。
“回答我。不然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和你回去。”
他给我讲了一个不算长的小故事。
“你救走她们就好了,你带她们回来,我和叔叔阿姨帮你抚养她们也可以,你为什么要屠村呢?”
“你在可惜那些人的性命吗?”夏油杰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这果然是你不能理解的。”
“再把这件事往上面反映,总不会没有人去处理。你不该动手杀他们。你想多了,我不可惜他们的性命。”
我继续说道:“能够做出虐待儿童事件的村民,我并不觉得他们值得拯救,他们的死亡在我心里甚至没留下任何波动。”
这话或许在别人听来冷酷无情,但这是我的心里话。
“夏油杰微微诧异,你应该带走那两个孩子,”
在地图上连位置都找不到的小村子,住着愚昧无知的村民,他们残害唯一的术师一家。
年幼的术师姐妹俩被关在笼子里,遭受着连动物都不如的虐待。
在他看到那一幕之后,忍无可忍,杀掉了所有人,将她们从笼子里救了出来。
——和我猜想的版本差不多。
“铃溪,杰哥,都十年了,告诉我吧。”
“行吧。”
夏油杰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你还是可惜那些愚昧家伙的性命——”
“我捏着杯子,手掌按在胸口处拍了拍,胸腔内传来的震动逐渐平缓下来。”因为剧烈的咳嗽,我不得不中断了说话,夏油杰在我的眼神威胁下保持沉默,给我递了一杯水。
“我可惜的是你啊,是我的杰鸭鸭。”
……身体真差,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威胁到他。
夏油杰在听到这个回答时,眼角低垂,眼眸里蓄了一层不清不楚的软。他似乎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但随即又意识到不能在病房里吸烟,又塞了回去。
“因为杀了他们,我的杰鸭鸭再也不能当咒术师了。”
被虐待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何其无辜,她们被残害的双亲何其无辜,但是结束凶手性命的,不该是夏油杰。
‘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我会成为最优秀的咒术师。’
‘铃溪是弱者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这些话,在那件事之后,都不作数了。
我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一场专门针对夏油杰的阴谋,否则为什么会派他独自去那个不知名的小山村?
稀有的特级咒术师,被派去不知名山村祓除咒灵。那里根本就没有出现特级咒灵,有的只有愚昧无知的村民。
究竟是因为无知才变得愚昧,还是因为愚昧,所以拒绝对新事物的认知,从而变得更加无知呢?
在我的高中时代,妈妈不止一次的告诫过我,夏油杰因为性格太正,容易剑走偏锋。
她打过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普通人的妻子出轨了,普通人要么果断离婚,要么也出轨报复,互相绿。
但是对于夏油杰这种太正的人,发现心爱的妻子出轨了,极有可能做出杀掉对方和情夫的极端行为,因为对他来说,他守护的宝物脏了,他的世界观崩塌了。
我听得火大,当时和妈妈大吵了一架,我觉得她对他的偏见太重了。
我坚定地相信自己不会出轨,却没料想到他守护的世界,会以那样决绝的方式,压垮他心中全部的信念。
“即使不杀他们,我也不会再回高专了。”
夏油杰看着窗外,窗外就是高专的院校,青砖白墙,培养了他三年的地方。
他很久没来这里,这次回来这里,是为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