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仰起头,看见因为树枝扎破大厦顶端而泄露进来的天光。
在光的终端,有人一跃而下,站在树木之上。
他缓缓落下,在他落下之时,有无数黑色的树枝坚硬如剑,从上至下急速而来。
发动了天衣无缝的织田作之助更快一步,一个弓腰捞起棕毛幼崽,刷刷后退几步,避开这些树枝。
烟尘散去,黑色的树枝岿然不动,但纲吉与织田作之助却都皱起了眉。
——只见那黑色的树根之上,有深绿色的浓稠液体缓缓倾泻而下。
大理石的地板轻而易举地被树枝击碎,又在液体的接触之下化为粉尘。
黑色的树枝再度抬起。
“世界树。”
有人说道。
穿着黑色外套的青年站在门外,扔给站在自己对立面的男人一件长袍。
“穿上。”他说。
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古川忠义从善如流地穿上那件属于超越者的长袍,小心地将佩刀藏好,走到青年身边。
见他过来,青年在继续说道:“世界树就是东马教授最新的研究成果。”
他带领着古川忠义向内部走去,两人靠的极近,低声传递着信息。
“数年前,横滨的造神计划破产,dr东马因为在外交流的缘故逃离了灭顶之灾。他的手中持有大量造神计划的资料,在蛰伏的这些年一直在钻研此道,并为之命名为‘世界树计划’——然后,在近两年的时间内,终于培育出了成功的实验体。”
“【世界树】——我们这样称呼祂。”
长长的长廊过后,两人终于走到了尽头。一道厚重的大门挡在身前,与四周的一切一般尽是一片纯白。
白色的地板倒映着白色的天花板,如雪一般的大门反射出两人的身姿,青年上前输入密码,古川忠义便趁机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门缓缓打开,依旧是一片白。
但是,与外部的长廊不同,内部的建筑使用着不知名的金属,尚未走进,就能够感到冷冰冰的无机质感扑面而来。
佩刀轻轻颤动起来。古川忠义握紧自己的老伙伴,心底有头野兽正在缓慢苏生。
青年看了一眼他。
“冷静点,古川哥。虽然现在大多数的人手和【世界树】都在新地大厦围攻竹千代,但是本部还留着足够的人员。你的杀气会将引起注意的。”
古川忠义深深一个呼吸,拉扯出一个笑。
“抱歉抱歉,”他故作轻松,“实在是太久没有战斗了,稍微有些紧张了呢。”
“所以呢?地方在哪?”
青年收回目光,光明正大地带着他穿过如操作室的房间,走上架空的廊道,最后来到中心的电梯。
“在地下18层。”
他如此说道。
古川忠义噗嗤一声。
“是不得好死的十八层啊。”他的手指摩挲了刀柄,侧了侧头,“用来关实验体真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地方了。”
青年顿了顿,按下十八层的按钮。
“……”
“真是无趣啊哲,和我说说话嘛,快点快点——太无趣啦。”古川忠义的手指不断摩挲着刀柄——这往往是他激动或者紧张的时候会做出的下意识动作。他调侃着青年,七七八八地扯到了天边。
电梯缓缓下沉,一瞬间的失重感让古川忠义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白色的电梯门在他们的面前打开,有两个研究人员迎面而来。
“咦,【莲】干部?”
“你后面的是谁?”
对待古川忠义冷冷淡淡的青年瞬间挂上假笑。
“是dr东马让我带来的新实验体。”他催促着古川,“喂,通行令呢?”
古川忠义垂下头,自宽大的衣袍中抬起手。
金色的火焰颤颤巍巍地亮起。
与之同时亮起的,还有研究员的双眼。
“不愧是干部大人!”他们击掌欢呼,一步分开让出中间的道路,“您请您请,有了这件东西,我们的实验就能更进一步了!”
言语之间径直将古川忠义当做了实验用品。
这已经脱离了人性的范围了。
男人垂下眼,默默握住了刀鞘。
以同样的借口糊弄过了一路的其他人,在【干部】的保证下,二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深入到了最深处。
“这就是最后的地方了。”青年说道,“dr东马为了收集新的实验体亲自去了新地大厦,所以暂时无人看管。”
二人动作飞快地窜进实验室,大门缓缓合上,古川忠义环视一圈。
这是一件并不空旷的实验室,四周杂七杂八地几乎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
在实验室的最中心有着一个下陷的水池。水池被墨绿色的水液泡满,无数根软管接入其中,偶尔鼓起一两个泡泡。
他虚起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水池。
视线范围内的青年手速极快地输入密码,确定键按下之后,水池中的液体被慢慢排开。
他倚靠在仪器上,目光也落在水池之中,随意地解释起来。
“虽说已经研究出了【世界树】,但是dr东马并不认为那就是最终的成品了。”
液体慢慢退去,率先露出的就是张扬的红发。
“【人类才是最杰出的造物】,”青年的声音犹如吟唱,仔细去听,还有一丝隐藏的疯狂,“所以世界树计划的第二阶段,就是人形的载体。”
然后是麦色的皮肤,起伏的肌肉,甚至躯体上的伤疤。
“没错,如你所见,是【迦具都玄示】。”
话音未落,白色的刀光亮起,眨眼之间落在青年的脖颈。
“啊呀,被发现了?”青年缓缓扭动着头,九十度地逆转之后,歪着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舔过自己的手指,眼角生出墨色的纹路,耳尖缓缓生长,变成如鱼类一般的形状。
青年冷漠的气质骤然一转,单手握住刀,任由手掌被刀刃割破,血液滴落在地面,自己却恍若不觉一般亲昵地凑近男人,甜腻地叫出他的名字。
“古~川~哥?”
他轻笑一声,“这个人类的记忆中,似乎是这样叫你的?”
“小心!竹千代!”
黑色的树枝永不疲倦地刺下,即使躲在承重柱之后,树枝也会灵敏地绕过承重柱刺来。
纲吉脱离了织田作之助的保护圈,手中火焰的刀剑挥出,砍断无数柔软又坚硬的树枝。
绿色的溶液不断滴落腐蚀着地面,不到十分钟的内,地面就已经被腐蚀得七七八八,光滑的大理石变得坑坑洼洼起来。
在纲吉因为地面的凹凸不平而差点摔倒被树枝刺穿的危急时刻之时,站在周围吟唱着奇妙符文的黑袍人骤然跑出一个,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接住。
黑色的树枝从他的头顶扫过,将青年的兜帽摘下,露出俊秀的面容,和一颗并不显眼的红痣。
“没有被攻击到吧?”他慌张地抖了抖沢田纲吉,面目表情不似作伪。
纲吉的目光从他的黑发一直逡巡到面庞,落在那颗红色的小痣上,迟疑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