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的表情很好地传达了他对老伙计惊人之语的感想:他认为布洛克说得太夸张了。
“当然,詹姆,这只是我的推测,你完全可以当作这是我的个人臆想。”
就算是义警,在成为超级英雄前也是人,有自己的父母和家庭,有正经的出身和背景,自己的和感情。他们可以为了抗击邪恶和侵略义无反顾地抛弃自己的生命,但除了走投无路在政府名单上挂了号的罪犯,很难想象并理解有人打算抛弃整个人生投入其中。
不过他的解释似乎起了反效果,这反而令戈登更加重视起了布洛克的话。他和布洛克看待问题的视角常常不同,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搭档的原因之一。
“红头罩确实看起来非常感情用事,不计后果。”戈登慢吞吞地说。“他破坏了哥谭黑帮长久以来的‘规矩’和‘秩序’,就这么跳进去一搅浑水。过去我认为他是有恃无恐,现在我觉得他只是不在乎反噬。”
红头罩借了一个势力的力打了另一个,又转头把前一个卖了,独来独往,一副完全不在乎会激起多少反弹的样子。他突兀地跳出来投身于哥谭的泥沼,又仿佛被驱逐时也能果断抽身离去。
戈登瞄了一眼前方小警探正面无数图标缓缓移动的电子屏:“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那对年轻人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我想他们今晚多半要失败了。”
“我可从来没抱过指望,”布洛克和和气气地笑着,“其实我并不希望他们是同一个人。”
戈登转头,将警惕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老伙计:“你不希望红头罩被逮捕吗?”如果能够确定红头罩的现实身份,那么要收网也容易得多,证据这种东西总能找到的。
“不是这回事。”布洛克摇头,目光也投向前方忙碌的下属:“詹姆,你觉得红头罩会成功吗?”
他们都知道他说的不是指红头罩统一哥谭黑道这件事。这件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事肉眼可见的已经要成功了,而是更深层次的目的——从红头罩禁止向校园内的青少年贩卖品、禁止用药物控制妓/女、肃清人口贩卖网络的举动可以看出他在想什么。
戈登和他的老同僚们并不是傻子,不至于连叛逆期的青少年们在想什么都没见过。毕竟红头罩的做法也不是什么前无古人的新鲜壮举。
“…………我和蝙蝠侠讨论过这件事,我们对此都不相信。”戈登委婉地说。毕竟从各个角度上来讲,警察局长对一个黑帮头目的行为表示认可都是十分政治不正确的事。
“以暴制暴只是让哥谭进一步道德失序而已,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这么做,谁来定义过界的程度?”
执法机关需要考虑到一个行政成本和执行能力的问题。“杀人”与“不杀人”的界限很好区分,具有可操作性,“杀的都是坏人”和“他开始杀了不必要杀的人”就是一团糊涂账。每个人对此的标准都不相同,更不要说再对行为本身与标准对照进行判定,这里面的漏洞足以扯皮到天荒地老。
“我也不相信,但我希望他能,”布洛克叹了口气,“如果‘red’和‘white’是同一张牌的两面,那他已经打光了最后一张牌,我们现在见到的就已经是极限了。”
戈登对此没有发表评论,装作没有听到布洛克的话已经是他的身份下所能做的极限。
他依然坚信蝙蝠侠和自己等人的做法才是唯一能帮助哥谭的方法,但他也知道如布洛克一样也存在对他们的做法不怎么赞同的人——毕竟在他们的努力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哥谭还是这个样子,小型的犯罪有所收敛,大型的恶性案件却愈演愈烈,解决掉旧黑帮时代法尔科内的手法似乎拙于应对新时代的超级罪犯。
与其说蝙蝠侠和gcpd的警察们在竭力拽住一艘慢慢沉没的巨轮的纤绳,试图做到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不如说这是他们唯一能选择的做法。
※※※※
“心理素质很好嘛,我开始好奇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刚刚驾着翻越了一座“悬崖”,险而又险地挂在了边缘翻了上去,但车后座上的士郎没有发出一声尖叫或指责,只是平静且默契地完成了战术动作,然后续上了杰森之前的指示,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义警——但内行人都看得出来,能在没有计划准备的情况下做到这种程度实际需要的能力远远超出这个水准。
杰森于是毫不吝啬地夸奖了自己的合伙人一句。
“退役特种兵或特工,你自己说的。”
士郎并不在意杰森这摆在明面上的试探。反正不管他说了什么杰森都会自己去求证——当然,能求证得出来才怪。
看得出来,杰森今天嗨过头了——摆脱gcpd的追兵有许多办法,非要在断桥、栏杆、民房楼顶这类崎岖的地形开着机车跳来跳去就是纯粹的炫技。很显然,他在借着这种方式发泄着什么。
现在他们正卡在一栋大楼顶端狭窄的边缘,没有可供加速的空间,机车精准地落在其中后动弹不得。如果gcpd现在追来,他们两个就插翅难飞。
但是杰森却很享受这种境况,他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城市夜晚冰冷的空气,自信并骄傲地俯视着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向士郎伸出了手:“准备好了吗?”
“什么……”士郎才说出口半个单词,就被杰森一把拽着从楼顶一跃而下。
他们像失速撞向山壁的飞机一样晃着钩锁越向对面的摩天大楼,失重的沉闷感牢牢挤压着胸口的心脏,冰冷的狂风灌入鼻腔和嘴巴,将句子切成支离破碎的单词。
即将撞到对面大楼四角突起的尖刺的一瞬间,杰森放开了右臂弹出的抓钩枪,带着两个人垂直下落,数秒后再一次向远方的建筑物发射钩锁,给两个人崭新的横向加速度。
落地后,士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从极静到极动的变化足以令任何一个人普通人的心脏承受不住而晕厥,钩锁向四面八方的牵扯力更是对关节和骨架的极大考验。
士郎的身体当然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运动就超出负荷,只是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蝙蝠侠培养出来的这些战士竟然会使用这样的作战方式。他曾以为他们是依靠披风作为滑翔翼的——蝙蝠侠和罗宾的披风也确实有这个作用,但杰森似乎对披风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选择将全身的重量和下落时的冲击力全部放在手臂上固定的一条钩锁上。
“吓到了吗?”看到他的样子,杰森露出了心满意足的恶劣眼神。
“让你失望了,我又不恐高。”士郎面无表情地说。“只是为过去同胞的‘人类极限’感到遗憾罢了。”
“?”杰森歪歪头,也没有追问,“带你见识一下我们哥谭义警作战传统,这是我们战胜敌人的不二法宝。”
士郎叹了口气:“是啊,我看见了,令人惊讶。除了长翅膀的恐怕都追不上你们吧。”
而一般的魔术师恐怕用尽全身魔力“漂浮”的速度也还赶不上他们的一个俯冲。
星空下,杰森背着双手站在士郎面前。
尽情地奔驰一番后,肾上腺激素水平逐渐消退。杰森看着他,神情和姿态渐渐平静。
“你站在这里,不要回头,我很快就回来。”
“……”士郎对上他的眼神,“好。”
杰森跃下大楼的边缘消失了。
士郎如约站在原地,注视着前方辉煌的灯火和寂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