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好男孩……”
杰森抱着一只亲昵蹭着他的马头,上下摩挲它的鬓毛以及鄂下的毛皮。
被抓得极为舒服的纯血赛马自喉咙发出“唔唔”的呼噜声,伴随着“吁”的一声长哨,它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杰森,然后调转马头撒开四蹄跑远。
蝙蝠侠抿着沾满青灰色胡茬的下巴,注视着这一切。直到云层中的月亮行至头顶上方,星光稀疏地洒满荒野。晚风卷来新鲜的泥土和牲畜的气息,却在蝙蝠面罩前被一一过滤。
如蛙蹼在平面散开的披风纹丝不动地垂在身后,终于下定决心,男人走向坐在围栏上背对着他仰望夜空的男孩。
位于郊外的马场向下,是一望无际的土坡,将化的冻土和棱角暴露于地表的石块在视野中铺成褐色的大地。
“……我到得太迟了吗?”
唐突地,杰森回头问道。
在他身后三步,蝙蝠侠停下脚步,泥上的积霜在脚下化开。
“……不,是我来得晚了,杰森。”
“是吗?我倒觉得正好。”
杰森低头,从怀里夹克的内袋中取出一只精美小巧的,四四方方的礼盒握在手上。
他低头凝视了它一会儿,从围栏上跳下来,将它摊在掌心,与双眼抬齐,平平递给布鲁斯。
这个动作埋藏在记忆的深处,似曾相识。正当它要冲破阻碍脱口而出时,蝙蝠侠被打开的礼盒中的那件事物吸引了目光。
“零点刚过去没多久。”杰森隔着多米诺面具注视他。
“——生日快乐,布鲁斯。”
像是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击中,蝙蝠侠沉默下来。
自他复活——自杰森回归以来,他从未以这样和平温顺的姿态同自己说过话。
过去了这许多时间,在这许多事发生后,他最终选择了原谅。
排除无法抛开的亏欠和这件事所耗去的时间竟然意外短暂的惊讶,他知道杰森总会这么选。
盒子中所装的是他的父亲托马斯所戴的手表,在犯罪巷的那夜过后,它和玛莎散落的珍珠项链一样停摆,定格在了那个时间。
幼年的杰森在布鲁斯生日的那天将修好的机械表展示给他看,他花了五个月配齐所有的零件,但机械表的精度实在让他苦恼,表针的时间总是走得不对,于是他承诺自己的父亲要多花一点时间修复它。
他当时的回答是怎样的?
——谢谢你,杰森。
——当然。
男孩理所当然地收下了他的感谢,与父亲相似的蓝色眼睛在夜晚熠熠生辉。
“谢谢你,杰森。”蝙蝠侠说。
“没必要道谢。”
已经不再是男孩而是青年的孩子回答。
“长时间停摆的机械表会出故障……我知道蝙蝠侠没有很多机会戴着它,所以我又做了一个摇步器。只要插上电,它就会像一个秋千摆动,自动给表上发条。”
他示意放在盒底的一个四四方方的装置,开了一个玩笑:“当然如果你养了一只仓鼠,也可以套在它的脖子上——虽然有点虐待动物之嫌,啊哈?”
“……杰森。”
“什么?”
某种涌起的不安促使布鲁斯呼唤他的名字,但杰森依旧平和的态度又驱散了这种来之莫名的情绪。
“我知道,我知道,是时候说正事了,你约我来这里总不会是预料到了我要送你生日礼物吧?”
“……三天前,”蝙蝠侠顿了一下说,“西郊146号仓库里发生了一桩案件。五个人在那里被杀死了,其中一人是哥谭城区三成酒吧,夜店和舞厅的幕后控股人之一,阿方索·阿尔伯特·布拉特。据可靠消息,这个人和本地黑帮、三合会以及跨国走私集团都有联系,但我们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两个月前他彻底沉寂下来,开始循规蹈矩,不做任何跨越红线或灰色区域的事。与他被发现死亡同一时间,他在郊外一座别墅内的手下也集体消失。那间别墅被布拉特当作大本营基地,保卫措施十分严密,并且得到了一些政府关系作掩护。”
两个月前差不多就是杰森开始对哥谭大小黑帮动手的时候。
“阿方索·阿尔伯特·布拉特……我知道这个人,”杰森将双手插/进口袋,靠在身后的护栏上,悠闲地交叠着双腿,“你不会觉得是我干的吧?”
“杰森。”蝙蝠侠露出不赞同的眼神:“如果我认为是你做的,我就不会来找你了。你……我知道你已经改变了,我听说了你在九头蛇走私列车上的事迹。你……你做得很好,你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出色的战士。”
“……………………”杰森嘴里叼着的晃来晃去的草芯不动了,他不由自主站直了身体,目光闪烁。
——因为我那次没有杀多少人?
他咬了一下舌尖,一反常态地将这句伤人伤己的话咽了回去。
“所以,我需要为你做什么?”
杰森轻声问。
“布拉特的死亡现场的线索提示这起事件可能与邪/教组织的活动有关,我想请你帮忙留意一下蛛丝马迹。”
杰森的舌尖轻轻弹了一下上颚:“……我明白了。”
宗教信仰一向是个棘手的问题,尤其顶着宗教自由的旗号,邪/教组织的活动贯穿美国最上层的阶级直至底层。许多犯罪组织之间甚至源远流长地流传着相关的崇拜仪式,尤其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撒旦和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