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一样从火灾中生存下来的其他的孤儿,一厢情愿地希望他们也能在同一片天空下好好地活着,于长大后的某一天在镇上偶遇——后来证明,好运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自那之后,他更加用力地去尝试理解了许多多多与人类愿望相背的事情,以及因为自己不曾怀有那些感情而不由自主忽略的世界的阴暗面。
“有人说‘生命就是不断积累的错误的集合’,关于这点,我有不同意见。在我看来,不断修正错误的努力才构成了我们的人生。”
杰森的声音不知何时柔和了下来:“所以那就是你们不同的地方。大部分时候他能解决一切事情,但有的时候他会装作没看见它,然后说‘哦,没错,我们正在修补它’——虽然那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是的,我承认,那个问题的名字就叫做‘杰森·托德’。”
“那是因为他太爱你了。”士郎抱着手臂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等事情撞到我头上,说不定我也一样手足无措呢?”
杰森的脸有点发红,但他的笑容幅度却在扩大:“喂,还不够吗,你们两个要较劲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真的打一架才行?”
“那可不是我在较劲。”唯独这一句士郎说得毫无底气。
“再说了,”他撇着嘴说,“父亲痛揍拐走自己孩子的野小子难道不是惯例吗?”
杰森笑得疯狂打跌:“好,好,你说的都有道理。”
他放肆翻滚的时候头敲到了什么,杰森一低脑袋,顺势从窗帘下抽出一把吉他,试了试音,然后发现自己并不会调弦,干脆地放弃。
“会用吉他吗?”
“不会。”正在悄悄翻着一本杰森小时候写的诗集的士郎淡定地合上本子回头。
“正巧,我也不会!”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在干什么,杰森轻松地笑着,随意拨了几把弦:“凑合着听听吧。”
长年没有调弦的吉他音调当然有些走样。而凭良心说话,杰森弹吉他的水平也就和用一根手指在钢琴上按着“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三岁儿童差不多,但幸好他弹的曲调非常简单,姑且也能形成调子。
……
当我在浅蓝的房子中沉睡,
母亲踮着脚,趟过水洼
趟过水洼,为我摇篮
漫漫长夜,唯她与我为伴
到得天明就不在
细长手指抚过我脸颊
温柔的声音久久回荡
莫长大,莫长大,
逝去的日子不回头
……
黄金的时光仿佛融化在了曲调中。
支离不成调的曲子从往事中掘出回忆。
烧伤未愈就踏着脚蹬站上料理台,掂着和自己人差不多大的锅子,俯视着不成器的大人们的自信满满;
在空空落落的大房子里独自等待着去远方旅行的养父,不知他去往何处又何时回来,孤独却不艰辛的日子;
饭桌上的人气由少变多,渐渐挤满了榻榻米上的空间,然后又由多变少,最后重归清冷的一幕幕。
士郎记得这首歌,杰森曾经在某个落雪的屋顶哼过它,也许就来自某个他的养母凯瑟琳·托德心情尚好的夜晚,在他的床边教他哼唱的歌。
吉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杰森头也不抬地问道:
“——一首歌换一首?”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啊。”
“怎么可能一首都不会?”杰森并不相信,“难道你小时候没有听过一张cd?”
“当然有,但我哪有那么多功夫去记这些事情——”
说着说着,士郎的表情渐渐怔住,抱持着突然涌上怀念的表情哼起了一首童谣的调子: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咣~叮铛铛铛铛铛,铛铛……”
杰森露出思索的表情:“这个调子似乎很熟悉……”
“它叫《dielorelei》,我的妹妹哼过它的调子。”士郎说。那是一首由诗歌改编的德国童谣,差不多到了脍炙人口的地步,伊莉雅就曾经给他唱过一次。
但也就唱过那么一次。
“洛列莱?啊,我想起来了,我读过它的诗。”
杰森顿了顿,合着拍子用标准的德语吟诵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使我心这般悲伤
那古代的种种传说
都来到我的心上
日近黄昏空气清凉
平静的莱茵河静静流淌
山峰映在夕阳中
闪烁辉煌真美丽非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