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头颅,然后是眼球。
“再继续尝试的话废掉的可不只是眼睛了。你总是把我当作来看待小丑——这真是大错特错,我从头到尾都是蝙蝠侠——只是蝙蝠。”
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狂笑之蝠附耳倾听了一会儿,似乎在倾听从某人内心传来的回答:“噢,这一次同你合作的人是杰森?看来你们都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如果是他面对我,或许还有0127的生机呢,毕竟——”
他在士郎的耳边轻声说:“当我把他们都骗到蝙蝠洞的时候,只有他察觉到了不对记得开火呢——噢,可惜啊,他还是没有来得及,因为我比他的动作更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让我是他的导师呢!儿子永远无法胜过父亲!”
“…………”
士郎悄无声息地捏紧了拳头。
狂笑之蝠惊奇地说:“你竟然在心疼他?真是笑破我的肚皮!他是作为我的敌人而诞生的反派角色,永远令我伤心,永远只会给我找麻烦——当然我已经没有那种无聊的情绪了,自从我开始微笑,我觉得整个人都好多了。你爱他吗?这太不幸了,简直可以提供给我一整年的乐子,天知道爱上他的每个人都倒了大霉,毕竟他只爱我一个人——”
他语速飞快地喋喋不休,对于这个话题只是一掠而过。毕竟不管是小丑——还是蝙蝠侠,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关注他人的感情生活。或者说英雄们的感情生活,在曾经的黑暗多元宇宙向光明的那一半袭击的背景下,理所当然那不值一提。
“你知道吗?小丑虽然不会承认,但他最讨厌的就是你。你的存在就证明了他是个笑话——”他顿了顿:“还有许多人是笑话。”
狂笑之蝠踩上了士郎的另一只手,在他发力之前,后者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提着自始至终没有撒手的古拉姆,在比人类的眼睛能够眨眼更短的时间间隔中撞进了他的怀里。
“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有了黑暗才能有光明,有了反派才能有正义的使者,有了……好吧重来,这么没有水平的话不能是蝙蝠侠说的,我当然读过矛盾论。我们来点更直接的吧——”
尽管视觉被狂笑之蝠所封住,眼前一片漆黑,士郎的脑海中仍然出现了无数的画面。
……无数的血与火。
战争。硝烟。洪水。末日。
世界得以存续的理由总是类似的,而被毁灭的理由多种多样,而且比起保护它的过程,毁灭总是更加轻而易举。
当颠沛了一生的变种人想要建立家庭,她的孩子却被外来者所杀害;当清白无瑕的英雄终于在民众间建立起信任,流言和诋毁却轻易让他们万劫不复;当战争的双方好不容易谈妥和平共处的提案,一个不知由谁反串的极端分子的恐怖袭击就让一切努力尽告白费……
在这些画面被灌注入大脑的同时,士郎的触觉也消失了。忽然失去了一切的感官令他的双手几乎捏不住剑,没有踏在地面上的实感,他几乎从平台边缘摔倒滑入了深渊。
“看见了吗?这就是世界的真实!一些人的幸运总要由另一些人的不幸来体现!当世界被天神们和观察者初初制造,一些融合得成功的带着幸运的气息向光明上浮,另一些融合失败的就要被丢进炉子焚毁……这甚至不值得控诉,因为它只是一个概率问题——就像是……………………你。”
满怀着恶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知道,在数百人的火场中,你是唯一一个生还者——难道你没有为他们感到过愧疚吗?你占有了他们的生还概率,你从他们求救的手边路过,却没有救他们——公平起见,你不应该陪他们一起去死吗?”
士郎不言不语,毫无知觉的身体凭借着本能挥出一剑。
他不能再投影宝具、也不能使用灯戒,但这没有什么,他经年累月锻炼得到的身体和反应还在。
吭锵。
唯一还有所作用的听觉证明剑被弹开了,下一秒,右侧的身体似乎受到了撞击,失去了平衡。
……行动的速度有所迟缓。
从这个反应间隔估计,腹部应该受到了伤害吧。
不知道伤到了什么程度,但这样下去,演变成致命伤只是时间问题——订正,是在演变为致命伤之前还有一些时间。
左侧的耳朵察觉到了披风的翕动和锐器破空的声音。
双手挥出一剑,但是却打了个空,在长年累月的战斗中锻炼得到的心眼即时预警,回剑防御——噗。
重心被击飞,在地上滚了几圈,吐出一口鲜血。应该断了几根骨头……四根肋骨,但是不妨事,解除掉人体自身的防御机制的话,其实剩下的能量完全足以支持人站起来。
“为什么你总是不能动摇呢?你和我一样,你的诞生就带着罪孽,所谓英雄的努力只不过是涨潮前堆积在沙滩上的堡垒。‘正确的事’总是这么困难,你怎么确认它们真的是正确的?每一次每一次,那些家伙的信念在我面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允许他们安详平稳地生活在光明之下,那些被毁灭和牺牲的又算是什么?”
真可笑,这种事难道还需要你来说吗。
……从工业革命到信息革命,人类的生产力进步了多少。但集体的受益有惠及到每个人头上吗?6亿人处于极端贫困之中,7到8亿人仍然面临因饥饿死亡的风险,一些人从出生起就面临着绝望,另一些与绝望无关的人讴歌着幸福却要为了自己的幸福制造更多的牺牲。
“哦?……你这不是很懂吗!!!”狂笑之蝠放声大笑,目视着摇摇晃晃再度站起来的士郎,他走过去,轻而易举地伸手探/进他的身体,握住脊椎狠狠一搅,切断了所有他还能行动的神经。
“就算这样,你还要囚禁在自己无聊的理想中吗?!你看看那些人类,无可救药;你看看这些英雄,一群蠢货!全都无可救药,无可救药!你以为你想做什么就能做得了吗?不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应该能理解我的,你应该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理解————————我。”
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是他冲天而起的脑袋。
在生命长度超过亿年的生命看来,人类的历史短暂得就像眨眼的浮尘吧。
地球终有一天会被太阳吞没,宇宙也终有一天走向热寂,但在那之前,名为人类的物种说不定就已经早早走到了尽头——这么看来,就结果而论,可能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然而意义对于人类自身而言是存在的。或者说,人在短暂的一生中,应该怎样诘问自己,才不因虚度光阴碌碌无为而感到悔恨?
魔力如同本能,即便不能集中注意力,也如吃饭喝水一般贯通全身。
纵然中枢已经被破坏,但肉/体的本能还在,即使只是多延续一秒钟的生命,也足够他举起剑——毕竟名为卫宫士郎的本身,就是织梦的机械。
噗通。
魔术师的身体和狂笑之蝠的脑袋同一时刻掉在了地上。
——不能理解的是你才对吧?正确的事不会因为困难而变成错误的。目标高悬于远处,正因难以实现才有将其作为道标的价值。
尽管身体已经死去,但意识却不会终结。
魔术师的躯体停止了呼吸,而狂笑之蝠的表情还停留在最后一秒的不可置信上。
我一直与那些牺牲者同在,我曾说过会带着他们一起好好活下去——那个誓言,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原本,这就是终结了。
就如狂笑之蝠所自称的黑暗一样,拥有酒神金属的他并不会被轻易打倒。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具残躯再度自行活动起来,捧起了自己的脑袋放回头上:“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用稀有的,充满怜悯的目光望着地上的尸体,试图把他摇晃着拎起来,再来一遍刚刚的过程。
“我的失败并不冤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一颗仿佛从画外而来的火箭炮在他的身上正正炸响。
随后,就像被板擦擦掉的白板画,背景的迷宫如浓雾般散去消失了。
“……真是慢死了,你们这些反英雄就这种素质吗。”
士郎从地上爬起来,感受着被剥夺的五感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脊椎没有断,肾脏也没有被人掏出来。
差点以为就死掉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惩罚者站在他的对面,扛着一台rpg,目光凝重地看着士郎。
似乎只要他的表情和语言一有不对劲,下一发火箭/炮就要打到他的身上。
“我早就到了,只不过你和蝙蝠侠站在原地对着一个小丑似的家伙发愣的表情实在令人发笑。”
弗兰克·卡斯特语气冰冷地回答。
……原来如此。
那个狂笑之蝠的能力太过不可思议,恐怕就是欢迎分/身主人的瓦拉齐亚之夜本体也没有这种力量。如果能具现出如此强大详细的场景,他直接可以用迷宫来覆盖哥谭了,根本不需要和自己纠缠不清。
他早就随着已经被终结的黑暗多元宇宙历史消灭殆尽,残留的倒影能带来的也只是一场幻觉罢了。
幻境褪去,蝙蝠侠同样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面沉似水,谁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现在又在想什么。
“介意我问问事情的详细经过吗?”
蝙蝠侠和惩罚者对望一眼,默契地确认了自己依旧和对方两看生厌。前者悄无声息地张开披风就走了,而后者同时移开了视线,显然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我欠你们的人情还清了。”惩罚者又强调了一遍。
确认着杰森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士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有些走神:“……说来有些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