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嚓。
前日缠绕港口的浓雾已经散去,哥谭的港口重新恢复了运行。人来人往的码头上,视线中进入了一片衣角,先是整理西装的动静,随后传来手工皮鞋与水泥地面碰撞的声音。
“哥谭城期待您的归来已久,尊敬的科波特先生。”
说话的人深深地弯下腰,他的胸口画着一个大大的黑桃符号。在他身边类似的装束还有三个,身上分别标有红心、方块或者梅花的记号,只是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看起来有未愈的旧伤,这让他们跃跃欲试的期待表情在正午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阴狠。
“‘每当太阳升起,索多玛的残骸便熊熊燃烧。’”
矮胖而富态的男人向下一拉礼帽的帽檐,将雨伞当作拐杖踏入了一间仓库。
“老板,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我们会夺回冰山俱乐部的产业,那本应属于您——”手持红心枪的男人上前低语,却被一只放在嘴前的手所制止。
他心领神会地退后几步,露出心照不宣的得意笑容。
企鹅人在仓库中转了一圈,看见堆在墙角的那些特殊装备后,他发出由衷的感慨:“敌人军锋正盛时暂避其道,正是我们生存下来的方式。科波特家族建造了哥谭,所以这座城市不会辜负它。”
“您本是哥谭最高贵的四个姓氏之一,让您落入这般田地的人都该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企鹅人微微一笑,并未说话,但在场的每一名手下都已经从那单片眼镜下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哥谭已经脱胎换骨,与往日截然不同——韦恩做不到的事,就由科波特来完成。我会取代他成为哥谭真正的王者,让这个城市永远属于我!”
“科波特万岁!”
“科波特万岁!”
“科波特万岁!”
在排山倒海的欢呼中,仓库的边缘,有一双轻巧无声的脚步悄然接近。
“——取代韦恩?凭你们也配?”
正午的阳光下,某个路标下的镜子里闪过了一抹雪亮的光。
……
当属下向她汇报有一个古怪的孩子站在冰山俱乐部的大厅中时,拉尔姆·福特小姐正在自己专属的办公室中焦头烂额。
那句俗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万事开头难。
外人很难想象接手一份全新的庞大产业有多少千头万绪的工作要做,尽管法律文书已经由专业人士从简处理,她只要负责签字就好,但人事、报表和杂务足以令任何一个新手陷入崩溃的循环。
处理完一桩客人闹事的意外,又有场的机器设置被钻漏洞的消息传出,这是她作为财务工作了半年的地方,可拉尔姆从未感觉到它如此陌生。
但她却不能拒绝它。
作为纪念品、曾经的偶像留下的礼物之类轻浮的原因都不是理由,“为了不让它落入哥谭坏人手中”这样高尚的借口也毫不现实。冰山俱乐部的收入只需一个月就能帮她还完大学的学费贷款,让她的人生少奋斗四十年,轻松完成阶级跃升,仅此而已。
“这都是为了你自己,拉尔姆。”她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灌下又一杯特浓咖啡,顾不上给两天两夜没合眼的脸补妆。
“这种小事为什么还要找我?”
虽然很想这么抱怨,她仍然站了起来,至少相信着埃米亚先生教导出来的员工不会处理不好这些小事,故意给她找麻烦。
踏入冰山俱乐部大厅看见那个孩子的瞬间,拉尔姆·福特立刻明白了下属员工为何没有按照规定随便地将未成年人驱逐出大门。
那个孩子穿着一身白色的修行服,背上背了一把比他的身高更长的武士/刀,左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运动包,正傲立在冰上俱乐部大厅的水池旁,沉默地观赏里面的企鹅。
他身高刚过一米,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学生,古铜色的皮肤有着显著中东人的特征,蓝色的眼睛却像年逾古稀的老者一般沧桑而居高临下。
那自肉/体到灵魂散发出的高贵只是看着就令人肃然起敬。
“你……你好。”
拉尔姆走到他的面前,不知为何她感到一阵紧张,背在背后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汗。
这是很奇怪的,对方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
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重新投射向原来的方向,没有搭理拉尔姆。
“小朋友,你是迷路了?……需要我带你去找你的父母吗?”拉尔姆蹲下身,小心而尽量得体地同他搭话。
“别说蠢话。”
男孩突然说话,声音响亮,吓了她一大跳。
作为常青藤大学的毕业生,她发觉自己隐约能够理解男孩话里的意思——她对他的处境和心智水平判断错误,搭话的方式缺乏准确性和有效性。
——可是,这真的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男孩会表达的想法吗?
“冰山俱乐部曾经是企鹅人奥斯瓦尔德·契斯菲尔德·科波特的产业,之后落入了红头罩杰森·托德的手里,最后——被他转送给了你。”
男孩用陈述句说道,轻而易举地道破了拉尔姆不久前才明白的某个事实。
“……你是谁?”
拉尔姆感到口舌发干,本能地将手摸向了藏在外套里的手/枪。
“你需要一位专业人士培训一下你的身手,女士。当然更重要的是眼色,以免你不成体统的挑衅引来无妄的敌意,尽管你的出身和人格决定了你在这方面不会有成就。”
……这是毕业之后拉尔姆久违地再一次感受到沉重的压力,只有在那些家世和学识都最优秀的精英毕业生身上她才感受到过这样的压力。对比之下,她才终于意识到杰森·托德同希洛·埃米亚的平易近人,以及一直以来对她的纵然。
“我很抱歉。”她飞速转动着脑筋,摆出最商业最疏远的表情重新站起来:“这位先生,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告诉我那只企鹅的名字。”
“……啊?”
拉尔姆一愣,不由自主地望向水池里那只动作最灵巧、羽毛最顺滑、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红丝带的企鹅。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和常客都知道,那是杰森·托德少爷最喜爱的宠物。
在男孩的眉毛竖起之前她及时回神,连忙补救:“它叫做盖茨比。”
“告诉我它的价格,”那个拎着黑色运动包的男孩傲慢而理所当然地说,“我会买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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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ghtide,idaftern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