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正置身于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无数剑戟自旧至新插在地面,如同时间的道标。
空中隐约回荡着刀剑的清脆嗡鸣,伴随风声断断续续飘入耳中。
鼻间仿佛能够嗅到金属和锈蚀的气味,萦绕于这座冶炼场中。
然而,那仅仅是错觉。
此处不存在时间,也没有流动的空气,当他伸手抓握,从指间滑落的只是一团虚无。
飘落的火焰如流星般在原野四处流连肆虐,天空的四角垂下无数锁链,层层叠叠地向原野中央的那道直冲天际的铁柱缠绕。
漫长的、不知身在何处的迷惘过后,他终于感到双脚切实踏在地面上的触感,定了定神,他下定决心向原野的中心进发。
如同浮游于海绵之下。
如同置身于熔炉之中。
如同跋涉于高原之上。
没有带来清凉的风和空气,扑面而来的只有炽热的高温,他却不感到辛苦。
除了形貌绝无相同的刀剑,周遭的风景如轮回循环往复,他也不觉得厌倦。
只是希望近一点、祈祷着在近一点。
越是靠近中心,脚步便越发沉重。
而与之相反,迫切的心情则越发雀跃。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至少让我能够看清——
避过如同蛛丝般密密麻麻落下的锁链,避过如同晶簇般在地面上绽放的剑戟堆,他跨越过一个又一个相似的布景,螺旋上升的岔道口,毫不停歇地向目标迈进。
身体越是蹒跚,脚步便越是轻快,到了最后,他几乎喘着初期一路小跑起来。
这本应是一幅古怪的场景,但此处没有旁人,而他则心无旁骛。
近了,更近了。
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他终于能够辨认出,矗立于原野中央的并非铁柱,而是一把冲天而起的倒置的剑。
它像是万千把剑形态的集合,无法用言语描述,也无法从视网膜烙印在记忆中,但每个看到它的人,都会用“美丽”来形容它的姿态。
在那剑格形成的剑之座上,他会见到一个人——
他忽然意识到脚下的触感有异。
那有别于之前的土地的,柔软的、仿佛还带着温度的、凹凸不平、层层叠叠堆积的是……
在他低头之前,一道白光在他的视野中轰然炸开。
剑戟、山丘、锁链、火焰全部都消失了。
一片虚无的视野中,那个样貌他十分熟悉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背后是朝天矗立的无元之剑。
他穿着素色的和服,红发下琥珀金色的眼睛温度与衣物的色彩一致。
“原来如此。这一次来到这里的是你吗。”
“——但还不是时候,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话音落下,他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摔了出去。
砰!
“嘶……好疼。”
杰森捂着被撞到的头爬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头塞在了座椅下方,而脚则挂在上方的靠垫上。
恍惚间睁眼,视野里映入一张熟悉的脸——这一定就是罪魁祸首了,杰森抬起拳头,毫不犹豫地揍了过去。
砰。
正中眼眶。
果然还是梦吧,他继续倒头睡了下去。
……
…………
………………
“哇啊!”
黑发青年被从后座上直接被冰得跳了起来。
凶手的手里正抛接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咖啡。
“活该。”轻飘飘的冷嘲热讽传入他的耳中:“看你在做噩梦的样子,别人好心好意叫你起来,你这个人的报答就是拳脚相加吗?你要是有梦中杀人的习惯就快点说,我好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及时和危险分子分手。”
杰森扑上去一把夺过咖啡拉开易拉环仰头灌下:“我的睡眠质量一向都很好,这不还都是因为你……诶?是啊,昨天晚上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干,我为什么会做梦?”
士郎:“……做梦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再说了我明明准备了睡袋,是你非要在车上睡的,我早上看你的时候你正呈现一个完美的体操姿势。”
“那说明我柔韧性绝佳。”杰森吹了声口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看来确实是睡姿不对导致的后果。
前一天刚对要塞产生了高山仰止的敬畏,后一天就梦到被拍飞出去,简直是大写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杰森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躺了回去:“梦是潜意识的反应,我要再睡一会,继续这个噩梦。”
“不行,你给我起来。今天是我做的旅游计划,晚了就赶不上场子了。”
“让我再睡半小时!这很重要!”
在这方面士郎表现出坚决的冷酷无情:“不行,十分钟也不行。”
“我又不是睡懒觉!”
“不行就是不行。”
…………
砰!
杰森探出窗外,一枪射穿了车前轮。
士郎被他的操作震撼一整年。
只见杰森爬回来,盖上自己的小毛毯,仰天躺上车后座:“这样就去不了了吧?”
然而士郎微微一笑,掏出了绿灯戒飘上半空:“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