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两只脚丫子已经滑下去,趿好了拖鞋,可周谧嘴里还是不愿相让:“你有手打电话,没手开门吗?”
张敛说:“手给你打电话了,怎么开门。”
“哦,我来了。”周谧眼角挤出了弧,放下手机,往玄关走,沿路还不自在地扯了下阳台上橡皮树黑绿色的叶片。
打开门就是长身而立的张敛,白衬衣洁净挺括,看起来一点也不风尘仆仆。
他面带笑意,手里确实拎着不少东西,黑色公文包,还有一只印金花纹的墨绿色礼袋。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不语也不动,只是在门外看着。
周谧双颊微微升温,有那么一两秒,一种近似期待的情绪若有似无地萦生着,她觉得张敛在等什么,或者说他们两个都在等什么,最后,她强逼自己清醒地紧抿一下唇,让开点位置。
张敛往里走两步,把手里的礼袋交给她:“给你的。”
周谧一愣,接过去,道了声谢。
他路过她换鞋。周谧就在旁边傻站着看,还不由自主屏气。
等他照常走去盥洗室洗手,周谧才双颊微鼓,长长地吁了口气,将略沉的礼袋搁到茶几上。
她打开袋口的同色蝴蝶结丝缎,探头探脑窥了眼,发现里面居然装着好几只木质礼盒,一时间难以判断到底是些什么。
听见张敛关水的动静,周谧又立马直起腰,再次目迎。
男人走了出来,袖口已经半挽,露出脉络清晰的小臂。往厨房走的时候,他偏眼问了句:“东西看了吗?”
周谧摇摇头:“还没有。”
又问:“你吃过晚饭没?”
“吃过了。”张敛走去流理台后斟水,喉结涌动,直接喝了大半杯。
他在生活习性方面似乎有点强迫症,回家后必做两件事:清洁双手,喝纯净水。
他放下玻璃杯,掀眼看过来:“老看我干什么?”
周谧视线慌乱地错开一下,言不由衷:“可能因为屋子里就你一个移动物体吧。”
他勾唇,朝这走过来:“拆开看看吧。”
张敛家的客厅实在太大了,茶几与沙发之间都需得起身走一两步。周谧索性在茶几边坐下,将里面大小不一的礼盒一个个取出来。
每只木盒上都有镀金的logo,繁体字,还印着小而密的地址。
全是从香港带回来的,来自同一家店铺。
张敛也在她身畔坐下了,很近的地方,背靠灰绒质地的沙发。
只要动作稍微大一点,她的胳膊就可以擦碰到他的。
周谧心跳快了几分,不由地缩起肩,束手束脚掰开木盒上的金属搭扣。
她先挑了只最小的,刚掀开盖子,眼光就凝结在里面的东西上——一对非常吸睛的耳环,金色兔子下方吊着乳白的深水珠。
工艺很细致,豌豆大小的兔子都被雕琢出了毛理感。
好可爱好会挑。她暗叹,回眸看张敛,眼里碎星闪闪。
男人浓眉微抬,示意她继续。
周谧去开其他的,有刻着夜莺,树叶,和星月的成套木质印章、花草浮雕图案的白色香薰蜡烛、小王子和玫瑰的硬币钥匙扣……
兴奋在积叠,直至她抽出最大的那只木盒,从侧面揭开,里面居然是只格外精致的匹诺曹古董音乐盒。白胡子老头儿提线操纵着长鼻子的小木偶立于正中,左右两边则安置着拉小提琴的小熊,和头戴礼帽的小狗。
“这个也太好看了吧!”周谧终于忍不住爆出一声。
她双手将它取出,缓慢转圈,全方位多角度仔细观赏,最后又举高至头顶观察底座结构:“它要装电池吗?”
张敛说:“是发条的。”
周谧又凑近瞧,音乐盒背景花纹太繁复,导致发条的位置也不大直观,找起来有点儿费劲。
张敛见状,倾身上前,指了下告诉她在哪。
周谧煞有介事地拧了几下黄铜发条。
也就杯子大小的盒子剧场立刻变得灵动起来,有了生气,音律叮叮,像在演绎一幕袖珍的童话故事。
周谧轻拿轻放,将它小心搁置在茶几边缘,并用食指点点小木偶的鼻头:“这只匹诺曹的鼻子不算长诶。”
张敛跟着多看一眼,目光又回到周谧身上。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女生的一部分睫毛,在光线下似半透明的鹅绒。
她很像第一次见到芭比娃娃的小女孩儿,还在兴奋地自言自语:“他一定很少说谎。”
张敛问:“说谎鼻子就会变长吗?”
周谧回:“对啊,想要从木偶变成一个真正的孩子,就要抵挡得住诱惑,学会诚实,一直撒谎的话鼻子会越来越长的。”
张敛笑了声,没搭腔。
周谧觉得他笑得别有深意,掉头吐槽:“这种魔法要是放你身上,你现在的鼻子应该比东方明珠塔还长了。”
张敛不语片刻,叫她名字:“周谧。”
周谧回眸,再次看向他。
张敛神色并无波澜:“你认为我这个人谎话连篇?”
周谧歪了下脑袋:“难道不是吗?”
他浓眉微微一抬:“那我说句话,你判断一下真假?”
周谧点点头:“好啊,你说。”
他注视着她,几乎不假思索:“我现在很想吻你。”
像水瓶内胆爆炸,周谧心脏惊魂地跳了一下,胸口随即漫开大片猝不及防的烫意,并以燎原之势渗透到四肢百骸。
她的面颊和耳朵涨起红潮。
发条走尽,音乐骤停,整间客厅沉入了纯粹的静谧。
可周谧的目光无法移走,男人的眼睛像棕褐色的沼地一样吸噬住了她。
口腔里的水份似乎都在远离,周谧深咽一下,支支吾吾:“我不、我不想。”
张敛弯唇,意味笃定:“你鼻子变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