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注视的间隙,女生又见缝插针地磨蹭来他怀里,白皙的手臂绷带般顺势把他缚住。这次张敛没有拉开她,因为她的泪渗入了他衬衣,在他心脏的位置形成了一股温热的涌动。
有如夏日的风阻或溪涧,在推挤,在让一切都顺流而下,最后他听见自己问:“去哪?”
女生闻言仰头,湿红的眼里溢出惊讶:“你愿意了啊?”
张敛目光幽深,微带警示:“现在也不是不能反悔。”
可她却像在热恋中一般甜蜜地笑了,接着做了个不可思议的亲昵动作,点了点他的鼻头,最后确认:“你是单身吧,我不想睡有对象的。”
张敛颔首给出回答。
“那你表示一下,就当盖章确定,不能反悔了。”她旋即嘟高绯红的双唇。
这个可爱的条件反射一样的索吻就像一道破除咒语,让所有规诫、禁忌都变得一无是处,不堪一击。
张敛倾身吻住她。
他们如同两只饿隼,相互啃啄,纠缠不休,却难以餍足。
他们很快打车去了最近的五星酒店。
一切似乎在脱离轨迹,可又像是进入正题。
至少深抵住她时,张敛认识到了今夜的价值与意义,不止是释放,他神思飞跃,疾驰过色彩斑斓的四时节气,山川河流,星瀚宇宙,他被重新唤醒天赋,重燃起温热的火焰。一如那个冷不丁吸引他的酒吧名字,fate——是一种注定。
女孩毫不羞怯,声响似吟哦,是有韵律的诗歌,激起他近乎疯狂地着笔。
他们在这种坦诚的交互里撕碎自己和对方,又重新组合和结识。
后半夜,女生都窝在他怀里,像暖巢之中的幼年鸟类,仿佛挪出一小片尾羽都会立刻被冻死。
张敛也拥住她,一种诡异的保护欲,或是说占有欲侵扰了他几个钟头。他几乎一夜未眠。
他告诫自己,不能更多了,不能再有牵扯。
所以天刚亮,他就捡起地板的衣裤,一边慢条斯理地穿上,一边俯视床上的女生。
她大概睡得也不沉,即使他的动作已尽量放轻,她还是霍然张开眼睛。
他们一站一躺,彼此笑了笑。
女生的手指捉着被子边缘:“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张敛停下动作,正要启齿拒绝。
她紧跟着补充:“就维持这种关系。”
张敛系好袖扣的手放低,思考起其他的回绝借口。
结果女生一个弹坐,不顾被子滑落,又把自己完全展现在他面前,还用跟昨晚差不多的语气问:“愿不愿意嘛——”
她这些出其不意的反应总是很和他胃口,像在翻页,每一张纸上都有鲜活生动的新内容。
张敛权衡两秒,勾唇:“好。”他承认自己有几分贪念了,其间还掺杂着少许自私的恶劣。
女生如获至宝般笑起来,托起枕边的手机:“你别担心,我就只是想跟你睡觉,可以约法三章,我平时绝对不打扰你,我们可以先留个联系方式。”
她看起来自在而熟练,仿佛对此习以为常。
那一瞬间,张敛忽然有点辨别不清自己的情绪,很复杂,他猜是那些萦绕着他几个钟头的占有欲在作祟,并很快带来副作用,后遗症。
导致他不够大度,不够果决,自相矛盾,失望陡生,他已经开始跟完全不认识或不存在的人吃味。
说到底,应该还是因为人生头一遭开启这种经历。
他面无异样,屈身用被子将她裹好,坐到床边,耐心地跟她商量好一切。
走之前,他吻了她一下,跟她道别,有点意外地,他再次看到她眼里烁动的泪光。
他眯眼,笑了笑:“这也要哭?”
女生吸鼻子:“不知道是舍不得你还是喜欢这个吻别,最近这一年多我男朋友都不会这样亲我了,好像完全没有爱意了。”
张敛安静片刻,说:“房间我会给你续到下午,你多睡会。”
她很乖地应:“好。”
离开酒店,取车上路,张敛在公司附近的广场贮留了片刻,到gucci的店里选了只款式可爱的钱夹,打算下次见面的时候送给她。
昨晚第一次被他压在身下时,她嫌头发硌后脑勺,就把皮筋摘下来,让柔软的发丝完全披散。
随后将发绳捏在他俩之间,小声发问:“你以前谈恋爱会把你女朋友的头绳戴手腕上吗?”
张敛瞥了眼上面的樱桃:“从没有。”
“哦。”她微努嘴,看起来有点失望。
张敛问:“戴这个干什么?”
女生言之凿凿:“表明自己有对象,其他女生生人勿进。”
张敛轻笑一声,满脸写着视其幼稚,不想评价。
女生看出来了,不爽嘟囔:“难怪你被前任了呢。”
张敛立刻封住她嘴唇。
也许是色/欲作祟,亦或还有其他,那个美好浪漫的夜晚宛若烈酒,带来的后劲确实很大,回顾起来都如长夜星辰,玻璃教堂,一面难忘,极度的充盈衬得他愈发匮乏,继而渴盼更多。
不是没有过想要破格联系的冲动,但他归根究底是个恪守规则,不喜悖约的人。
对方似乎亦如此。
第二次见面当天,张敛收到了女生提前发来的消息,“我提早到啦,这次我开房,你快点过来,我好想你哦。”
下一条就是详细的酒店地址。
光是看这些简单的字句都能脑补出她的神态与语气。
张敛微不可查地掀唇,瞟了眼时间,这才下午五点,他还在开会。
回了个“好”字,他放下手机,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地点完方案之中的不足,他环顾一圈,称自己有急事,继而宣布散会。
众人有些意外,但更加开心。
张敛离开公司,到门店取了早前预定的甜品,又将手套箱里装着钱夹的礼盒一并捎上,以此试探她的态度。
这些都被女生变相谢绝。
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只是,这一次回去的路上,不知因情绪使然,还是车厢内过于安静,张敛心头有说不上来的闷燥。
等红灯时,他根据记忆中的歌词在手机里找到了上回酒吧听见的那首歌。
原来它叫《dangerous》:
“ithoughtshewasjustsoinnocent
我想她可能只是无意的
she’ssuchawreckandican’tforget
她就是个我难以忘怀的意外
bringingedown,butbringingeup
让我沦落,又带来生机
notthetypeofgirlthatyouwouldeverwannatrust
从来不是那种可以信赖的女孩
iknowthatijustether,iknowthatishouldknowbetter
我知道我们才刚认识,我知道一切还太早
she’sgonnaletyoudownbutyou’lltakeherback
她会让你失望,而你还会收留她
she’sjustaonewaytriptoaheartattack
她就是不能回头的心痛之旅
wasjustashotinthedark
只是黑夜里的一击
now,idon’tknowwhereitwillland
我便不知身将何去
iletherteareapart,yeah
是我让她任意宰割
iwishitneverbegan
多希望一切从未开始”
正如歌词,他的确已经后悔开启和参与这场游戏,因为稍许偏轨的自己和生活。
他希望一切从未开始,仅是南柯一梦。
很高兴,公司电梯的偶遇给予他从此彻底断绝来往的最好契机,然而,不知何故,同样的深夜,在湖水的另一端,目睹女生背身离去、近乎逃窜的身影时,他毫不犹豫地拨打了她的电话。
那一刻的行径脱离思考,随心所欲,身不由己,灵魂统治了他的思想,他的潜意识认定这是种fate,是种必然,是冥冥之中的旨意,是经久忍耐之后的反馈。
天地间,月夜与湖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晦暗,隐秘,却也足够安全静谧。
时机正好。
“跑什么?”接通的一刻,张敛就沉声抛下鱼线,思索着要不要叫她本名。
而她很快唤出那个横亘在他们之间却也重新将他们串联起来的新称呼,他听见后,忍不住地笑了。
借着这个全新的筹码,他如深夜的猎手,用近乎诱捕的口吻引她回瓮:“过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