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陀眼角余光注意到卫青脸上的担忧,不禁感慨,真是个好孩子。轻轻戳一下卫青的胳膊,眼神示意,跟上。
卫青小心跨过高高的门槛,沿着游廊走到东厢房,香味越发浓郁。卫青好奇的抬头,吓了一跳,很是宽大的膳房里挤满了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年轻的有年迈的,独独没有他三姐。
刘彻干咳一声,然而,没什么用。这些人都踮着脚尖勾着头往里瞅,唯恐少看一眼就掉一块肉。
春陀想笑,刘彻想发火:“干什么呢?”
热闹非凡的庖厨陡然静下来,众人回头望去,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呼啦啦跪了一地。
卫青担忧的看着他姐。
“陛下什么时候来的?”卫子夫惊讶的走过来,看到他身后的小孩,眼中一亮,“青弟——”
刘彻长臂一伸,卫子夫转个圈,被禁锢在他怀中。
卫子夫不禁眨了眨眼睛,你干嘛。
朕该问你想干嘛。刘彻瞪着眼睛看着她。
卫子夫又不禁眨一下眼,她干嘛了?不就是喊卫青“青弟”吗。卫青才十二,还未到二十冠而字的年纪,她不喊“青弟”,难不成连姓一起喊啊。
刘彻冷静下来,智商回归,指着一地的宫女太监,顾左右而言他,“给朕解释解释。”
“啊?他们?”卫子夫想也没想,“他们不是我叫过来的,是被香味吸引过来的。对了,快来看,肉和油都好了。”抓住腰间的手就往灶前拉,刘彻往前一踉跄。
卫青下意识想说什么,春陀扯一下他的衣袖,轻轻摇头,别慌,别急。
刘彻站稳,瞪一眼卫子夫。
卫子夫心虚,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承认她就是故意的。否则,传了出去太后能要她的小命——竟敢对她宝贝儿子不敬。
“妾身也是过于着急,陛下恕罪。”卫子夫晃着他的手讨好的说。
刘彻嗤一声,当朕第一天认识你?第三天了,卫夫人!
一旦尴尬成了习惯,卫子夫也不尴尬了,“陛下不信让冯贵捞出来一看便知。冯贵,把油里的香料捞出来,再舀碗油。”随手指着宫女,“你,去捞几块排骨。”
前者找漏勺,后者找耙子。转眼间,高高的灶台上多了一碗散发着香味的热油和一盆排骨。那油比鸡油还要香,那肉跟鲜嫩的羊肉有一比。
刘彻不由得看向卫子夫,对上卫子夫得意的神情,顿时想笑,“这碗油可做什么?”
“有饼吗?”卫子夫问冯贵。
冯贵点头,“有的。但是夫人和陛下早上吃剩下的。”
“给我一块。”卫子夫掰一点,蘸些许油,正想递给刘彻,一想他乃帝王,转手给春陀,“尝尝。”
春陀知道卫子夫的神奇,笑呵呵接过去,呲一声。
刘彻回身:“怎么了?”
春陀细品品:“有些辣,像抹了茱萸,但又跟茱萸不同,茱萸辣中微苦,这个辣中带香。”
“有没有猪油的腥臭味?”刘彻问。
春陀想想,“大概被辣味掩盖住,奴婢没吃出来。”
“你再尝尝这个。”卫子夫指着盆里的肉,递给他一双筷子。
煮了近两个时辰,春陀用筷子轻轻一夹,骨肉分离,眼中闪过些许讶异,不由地多了几分期待,毫不迟疑地放入口中,肉香充斥着整个口腔,预想中的又臭又柴未曾出现,只有软而不烂,竟然还有些许回甘。
春陀很是意外的看向卫子夫,“这是猪肉?为何是甜的?”
“因为我放糖了啊。”卫子夫此言一出,冯贵等人皆看向她,“就是香料中像石头一样,淡黄色的东西。”
刘彻曾看过卫子夫准备的香料,闻言不禁说:“那你是否算过加上香料和糖,这一釜猪肉都得上羊肉的价了。”
“算过。”卫子夫点一下头,笑吟吟看着他。
刘彻瞬间明白,让她出去养猪,不用这些糖啊香料的,她也能把猪肉变得鲜美。
“算过就行了。”刘彻绕开她的套,“朕今儿也尝尝鲜。”看到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刘彻心中畅快,跟朕斗,你还嫩着点。
刘彻:“冯贵,中午便用这个加了香料的油做菜。再给朕盛一,不,三份这个,这个猪排骨。”说完转身就走,看到卫青,猛然停下,勾过卫子夫的肩头,揽着她绕过卫青。
卫子夫到嘴边的“青弟”生生被逼回去,抬头瞪着刘彻,别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总忘记自己的身份。刘彻瞥一眼她,到饭厅就吩咐宫人打水。
卫子夫在刘彻的“监视”下老老实实洗了手,坐在刘彻身侧,便看到宫人搬来一张方几和一个绣垫。
不能她开口,刘彻就先一步说:“卫青,你也坐。”
卫青下意识看他三姐。
卫子夫顿时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别紧张,当这里是咱们自个家。陛下最是宽厚。对吧?陛下。”转向刘彻。
刘彻捏住她的脸。
这动作看在卫青眼中那是相当亲昵,却不知背对着他的卫子夫痛的皱眉,瞪眼刘彻,你给我放手!
刘彻满眼笑意地说:“当然。夫人的弟弟就是朕的弟弟,朕已经同卫青说了。”无需你在这儿给朕装好人,“卫青还没字吧?”
卫青被问懵了,“字?”
“你虽年少,但已入朝为官,可以取字。听子夫说你在家行二,往后便叫仲卿吧。”刘彻道。
卫青明白过来“字”是何意,忙跪下谢恩。
“无需多礼。”刘彻看到宫人把肉呈上来,“你也该饿了,尝尝吧。”
卫青下意识伸手,余光看到刘彻又慌忙把手缩回去。
刘彻:“怎么方便怎么吃。”随即拿一块猪排骨递给卫子夫。
卫子夫用筷子剥掉一块肉慢慢放入口中。
刘彻的眼皮猛一跳,这还是那个“啃肉不用手,香味它跑走”的女人吗?几时变矜持了?难不成因为仲卿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