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1相逢");
黄金海岸,
地下一层大厅。
喻夏跟着薄菀进来,环顾过去都是琳琅的桌台,中央摆着一台大大的老虎机,三个显示屏里随机出现不同的图案,
七彩的灯泡镶嵌在周围,
有人将手中的筹码投入,
摇动拉杆,前两个图案缓缓出现——
一个苹果。
一个苹果。
围观人的呼吸都跟着停止,只要第三个图案也能摇到苹果,
赌场就能直接奉上五十万,
而这摇一手才花五十块罢了。
眼见第三个图案即将停在苹果时,
屏幕里的□□仍未停止转动,
缓慢地、仿佛没有感觉到众人的期待,苹果慢慢与指针错过,
堪堪停留在后一个图案,
葡萄。
“唉!”
嘘声与叹气的动静响起,
参与者受到这气氛影响,
面上的笑容也变得勉强,周围有人鼓舞道:“再来一次吧,你是我今天见过手气最好的了。”
“是啊。”
“刚才就差一点。”
热闹的声音里,薄菀注意到喻夏的目光也凝聚在那一块儿,
但眼中并非散发跃跃欲试的光芒,
反而带种奇异的认真与专注,
不由笑出来,
问道:
“姐姐在看什么?”
喻夏仍未收回视线,话答得心不在焉:“在看苹果,想吃一份水果沙拉。”
薄菀失笑,
左右看了看,她刚走进来就有混在人群里的叠马仔去通知周寄思,如今那道金色的身影从vip厅出来,远远朝她这边靠近,眼神先是惊讶,随后又是狂喜和急切。
等到靠近的时候,喻夏最先露出意外的神色,这位她曾经见过——钓客酒吧里,自己被人泼了一身的酒时,正是她出面解决的。
“周寄思,你见过的,之前没来得及介绍。”
薄菀微笑着,为她们俩互相介绍:“喻夏,我未来的女朋友。”
喻夏:“……”
周寄思倒是很适应她的风格,主动抬手与喻夏握手,“坠明老师,久仰,等你们这部新剧播出,我一定当忠实观众,每天积极蹲守更新。”
喻夏也礼貌地伸出手去,装作没听见薄菀方才的口头调侃。
“坠明老师正好到了吃下午茶的时间,听说你们酒店的点心做的不错——”薄菀知道周寄思着急要让自己帮忙,但她得先把喻夏安顿好。
好友闻弦歌而知雅意,领着喻夏往另一个方向带:“确实,我们最近下午茶出了些新品,坠明老师看看有没有兴趣。”
走之前,喻夏回头朝薄菀看了一眼。
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然而薄菀注意到了,蓦地又冲她笑了一下:“我还不饿,先在附近逛逛,看有什么好玩的,等会儿带你去。”
周寄思有些讶异地回头看她。
她以为薄菀不想被看到这种场面,毕竟曾经跟在对方身边的那些人,别说是跟着薄菀进赌场了,好友甚至不会向她们露出任何跟自己家世背景有关的东西,始终像个谜。
想到这里,本来就对喻夏足够礼貌的她,再次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对喻夏的态度又热络几分。
即便薄菀不提,她也隐约能意识到,这次的人……
好像真的不一样。
*
vip厅。
中央赌桌上。
有铂金色长发、穿着鱼尾裙,好似随时能走红毯的漂亮女人光是坐在那里,就吸引了周围诸多富豪的注意力,他们甚至有的都顾不上自己玩,挤挤攘攘地凑到附近来,盯着她桌上的筹码,又看着她漂亮的面容,神情与方才大厅里的围观群众相差不大。
也不是没有人试图跟她坐上同一张赌桌,可惜因为她加注的筹码数量太大,不一会儿就成了被庄家和她吃掉的小鱼,灰溜溜又尴尬地起身,甚至要费上好一番功夫,才重新有资格进入vip厅。
她只吃庄家,听说刚才在外面用德-州扑-克赢了不少,进来耐心变差,就开始玩扑克牌的比大小。
几个小时的功夫,翻倍的筹码就汇入了那堆五色小山中,为她的战绩又添一份光辉。
不少老板已经悄悄找人打听这位出手阔绰、牌技精湛、模样出色的人究竟是什么底细,可惜黄金海岸这个赌场在蒙城不过是无数小赌场中的一个,犹如银河里闪烁的群星,并不能与著名的几个大赌场规模相比。
故而来这儿的人即便有再大的本事,想要通天,还是难的。
塞西莉亚很快成了被诸多人远观而不敢凑近亵玩的对象,连与她搭话的人都没有,男人们皆是沉默地注视她,然而那沉默里蔓延的却是狂热。
仿佛凡人信徒见了神。
这漂亮女人能吃掉庄家,不是赌-神,又是什么?
直到vip大厅的帘子被掀起,有一道身影从那烟雾弥漫的空气里走进来,无声息地站在人群后,注视着赌桌上那道聚光灯下的女人。
几秒种后——
塞西莉亚似乎有感应,暂时了牌局,转头朝着那边看去,第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薄菀的痕迹,她露出个十分了然的笑容。
“你来了。”
这是她进入vip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字正腔圆的中文,口音的存在感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而被她盯着的人则很有几分诧异,仿佛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她:
“塞西莉亚?”
薄菀的演技实在太过精湛,以至于对方眯了眯眼睛,沉吟了好一会,似在仔细辨认她来到这里到底是专为朋友打抱不平,还是真的只是一场巧合。
很快,对方就做出了选择,“周寄思让你来的?”
薄菀歪了下脑袋,彼时人群已经散开,以塞西莉亚方才在赌桌上大杀四方的表现来看,人们也不敢小瞧她认识的对象,何况……这又是一朵妖娆的花儿。
只是风格不同罢了。
一朵是长在西方的、再妖冶也十分优雅的郁金香,长长的花瓣将一切内蕊都遮掩,让人摸不清它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而另一朵么……则是仪态万千的牡丹,浓艳的颜色本身已经够让人注目。
美人果然都和美人做朋友,不少围观者心中划过念头。
塞西莉亚与薄菀、周寄思曾经都读的一个学校,只是专业不同,周寄思是去混着镀金,读个中文专业还被折磨的要死要活,薄菀读的导演系,塞西莉亚读的是神学专业。
“她家酒店最近做出了新品糕点,我跟朋友好奇来尝尝。”
“哦?”
塞西莉亚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话,附和着应了一声,薄菀神态淡淡的,说了句祝她在蒙城玩得愉快,扫过她面前的牌桌,就不感兴趣地挪开目光,对她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就走。
海-妖般的女人起先不着急,以为她是来摸自己的底细,等她走了之后,很是淡然地跟荷官又玩了几把。
谁知道。
一连过去半个小时。
对方再没有出现在她跟前。
*
薄菀从那二手烟熏人的vip厅离开,发觉还是无烟区的公共大厅更舒服,即便偶尔有浓郁的香水味道涌入鼻尖,但总体而言,也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她很快找到喻夏跟周寄思在的自助餐区,诱人的黑白色巧克力瀑布,一座座红丝绒蛋糕垒起来的蛋糕塔,新鲜的水果、蔬菜还带着水灵灵的光,尤其这酒店里的冷气开的相当足,不过片刻就将先前海滩里被太阳和沙滩闷热的灵魂都镇静下来。
瞧见她走过来,喻夏先惊讶起来:“你不是来找朋友玩的?”
在周寄思很有些疑惑的神情里,薄菀看向她盘子里放的糕点,浅笑道:“我的朋友不就在你旁边么?我还能去哪儿玩?何况我刚才也说了,我是来帮你踩点看看这里有没有好玩的东西。”
周寄思努力跟她眨眼睛,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把握去赢里面的人。
谁知薄菀抬手把她的脑袋转开:“你不要当着我未来女朋友的面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我会很难办。”
周寄思:“……”
她想骂人了。
但仔细想想,以薄菀在季家的处境,确实不适合暴露实力,怪只能怪她自己倒霉,让塞西莉亚这只鳄鱼瞧上了,今天被咬下多少肉都是她活该。
“哦,那有好玩的东西吗?”喻夏接过她的话。
“没有,吃完下午茶我们就走吧,附近倒是有个不错的购物中心,坠明老师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薄菀走过去,随手从旁边拿过一把干净的叉子,从喻夏盘子里戳下一小部分的蛋糕,放到唇边咬住,将那甜而柔软的味道含化了,她慢条斯理地答了问题。
见到她们俩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周寄思心都在滴血,她倒是也想离开,不愿亲眼见证自己家赌场倒闭的的悲惨故事……
然而。
马上要失去一个收入来源的她,实在也无法参与这种消费活动,只能在心中默默滴血,化悲愤为食欲,自己拿了个盘子,叉起两块蛋糕,站在旁边嗷呜嗷呜猛吃。
“我就不跟你们去了,”吃完两块蛋糕的人转过来道:“我还得看场子。”
薄菀点了点头,与喻夏拿着盘子重新往大厅的方向去,两人看着这赌场里的众生百态,有运气格外好、赢了几十万,红光满面的人,也有站在门口徘徊,见到里面有人出来,就厚着脸皮凑上去想借钱,又被保安拉开的。
还有笑嘻嘻地上来怂恿她们玩两把的人,男女都有,神态格外和善,话也说的十分漂亮。
薄菀皆是摆手:“不好意思,我们不会。”
喻夏很是狐疑地看她,不知道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之前问了自己能输多少钱,得了答案之后来到赌场,却又在这里老神在在地坐着陪她吃下午茶。
——不过这里的糕点真的很好吃。
甜而不腻,蛋糕用的奶油也特别清淡,面包烘焙得像云朵一样柔软,一口气吃下几块也没问题。
她放下碟子,趁着附近没人,小声问旁边的薄菀:“你不想玩吗?”
薄菀认真地与她对视:“这里玩的太大了,一个筹码最少10块钱,不符合你给我制定的‘只能输三块’标准啊。”
喻夏:“……”
她眨了眨眼睛,正想与时俱进地把标准稍稍提升一点,改成十块,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走到了她们跟前,周围的喧扰都跟着降低了分贝。
转头看去,喻夏先被那粼粼的长裙吸引了注意力,随后又是那张独特的欧美面孔,还有仿佛会发光的淡金色头发。
她们俩坐着,对方站着,这高度压迫感就很强。
喻夏还在疑惑对方的来意,跟前的外国美人却完全没看她,只将目光放在薄菀的身上,“来都来了,周寄思不带你玩两把?”
薄菀笑了一下,偏过脑袋,对喻夏出声解惑:“这位是我大学时候认识的同学,塞西莉亚,我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蒙城,方才恰好碰上了。”
直到她出声。
塞西莉亚才把视线放在喻夏的身上,却也只是匆匆扫过,又不以为然地挪开,“薄,你的品味永远让人看不懂。”
喻夏:“……”
她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敌意。
薄菀并不看她,漫不经心地坐在原位,根本没有起来拥抱握手的意思,“我的品味,我自己懂就行了。”
塞西莉亚海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来蒙城,作为朋友,你不该尽一下地主之谊?”
她的模样太特别,先前在赌场里又大出风头,如今只往这偏僻的卡座一站,都引得许多人朝这边张望。
喻夏低头吃蛋糕,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样,完全不打算搅合进她俩的古怪氛围里。
倒是薄菀有些奇怪地抬眸看着面前的人,“我跟你又不熟,咱们就在学生会见过一面,现在你来这边也不是专程找我的,我有什么地主之谊好尽?”
不留情面。
跟她一贯温和的作风相当不同。
喻夏捏着手里的勺子,在心中悄悄嘀咕。
塞西莉亚倒也不恼,她知道自己曾经在学校里做的一些事情得罪过对方,薄菀一贯对她没有好脸色,她都习惯了,现在见软的不行,她就换个新策略。
“你知道我今天来做什么的吗?”
“我来让这家赌场倒闭的。”
她自问自答,一点没意识到自己早就乱了阵脚。
薄菀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周寄思做了什么事得罪你了?”
“那倒没有。”塞西莉亚回的很快,唇角甚至饶有兴致地勾了起来,目光既有些玩味,又带着兴奋。
早习惯了她这神经病似的作风,即便没人招惹她,她也要咬人,薄菀对这答案一点不意外,反而难得地附和点头——
“倒闭也应该。”
“赌-博不好,放弃这种害人害己的东西,积极响应国家政策,发展新兴技术型行业,这才是正经事。”
这一番话又红又专,觉悟高得喻夏实在没忍住转头看她。
“你……片子送审的时候是不是被上边折磨过?”
她以为自己问的很小声,却不知道这副格外亲昵、当众跟薄菀咬耳朵的样子让格格不入的第三人神色冷下来。
薄菀心有戚戚焉地附和:“是啊,我改了十三遍,后期都给我折腾毛了。”
塞西莉亚完全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干脆抬手在薄菀的面前一挥,强行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我刚才改变主意了。”
“你陪我玩一场,我就不针对你这位倒霉朋友,怎么样?”
轻轻扬了下眉头。
薄菀似乎对能拯救朋友家产业这种事有些心动,然而过了几秒,她眼中的光又暗下来:“可惜,我不会玩这些,今天可能帮不了她了。”
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我教你。”
周寄思不知何时穿过人群,也在附近出声道:“我也能教你,要不你就陪她玩一把?阿菀,输了算我的。”
“我刚才转了一圈,没有一张桌子的玩法和规则是我能看懂的,还是算了吧,输太多的话,传出去我不敢回家了。”薄菀仍在推诿。
“你想玩多大?”塞西莉亚看着她。
喻夏听到这里,心里有些回过味儿来了,但她不再跟薄菀聊天,甚至也不抬头,怕自己的神色影响了对方的策略。
头一回,她跟在薄菀的身边,像个乖巧的小情人。
只是薄菀跟着她们在大厅开了张桌子,她也凑过去,站在对方旁边,引得塞西莉亚坐下后,往她的方向觑了眼。
周寄思清了清嗓子,低声提醒:“阿菀,你这位朋友得往外站站。”
喻夏是真正不懂规则的人,正欲往外走,薄菀却先伸手把她拦住,改而看向她们俩:“为什么?”
周寄思:“……”
话涌到嗓子眼,她却不知该讲不该讲。
反而是塞西莉亚要笑不笑地回道:“赌场规矩多,她怕你们俩合作出-千,哦,就是作弊的意思。”
“不过就咱们两人玩,就我们俩‘闲庄轮坐’,我倒是无所谓。”
薄菀于是看向周寄思。
周寄思识趣地摸了摸鼻子,暗道自己职业病,都管到薄菀头上去了——她俩合作出-千更好,如果可以,自己恨不得再排一个加强排的女团成员过来给薄菀打掩护。
反倒是薄菀又有了新问题:“‘闲庄轮坐’是什么意思?”
附近有人早知道塞西莉亚的本事,如今见她特意从vip厅出来,要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玩,便有胆大的混在人群中嘲道:
“这都不懂,输定了。”
“大神欺负新手小白,这结局很明显啦。”
“算了,散了吧,兄弟们还不如早点混进vip厅,看这位洋妞吊打赌场,那才叫刺激呢。”
……
在塞西莉亚跟薄菀讲规则的时候,不少老手都从人群里散去。
留下的,要么出于对塞西莉亚的个人崇拜,想看她怎么虐菜,要么就是冲着赌桌附近几位美人的颜值,准备在这儿饱饱眼福。
最后定下来的玩法是——
麻将比大小。
只留筒子跟白板,每一轮两人各发两张麻将牌,对牌最大,其中一对白板是最大的牌值;对牌之下比总和,两张牌总和相同的情况,拥有最大的单张牌面者获胜;单张白板与单张筒子的组合为点半,例如筒子为五筒,则总共是五点半。
“轮流坐庄?”
“嗯。”
“牌面相同的情况,谁赢?”
“庄家赢。”
“输赢几倍?”
“最少五倍,庄家赢,闲家付庄家压进筹码池的五倍资金,庄家输,付闲家筹码池五倍资金。”
“一把最少是?”
“低于十万我不玩,你也看到了,想速战速决帮助你的朋友,就得尽快将我手里的筹码都赢走。”
薄菀与塞西莉亚一问一答完,面色有些怔怔,这副犹豫、胆怯的模样让周围的群众有些看不下去,当即有赌-瘾上头的老手对周寄思自荐:
“美女,你这朋友不行啊,赌桌上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么你把钱给我,我帮你赢吧?”
“我今天手气不错的,美女看我!”
“老板!爸爸!”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周寄思笑骂了他们一声:“滚,我的钱,输也要输在我认识的人手里。”
*
比大小用到的麻将牌太小,只由赌场这边的荷官手动码牌。
漂亮的女荷官化着浓妆,袖子卷到手肘,向众人展示了自己干净的手心,搓牌、码牌,随后给她们俩各推了两张牌。
翻牌之前需要下注。
按照规则,她俩一注就是十万。
等到看过牌面之后,还可以选择加注,第一轮的庄家是塞西莉亚,她已经提前观察过了薄菀今天的状态。
没有戴隐形眼镜。
周寄思也不在她身边。
既不能透视麻将,也不能跟赌场联合作弊……方才荷官的动作她已经看过了,手脚很干净。
做了夸张美甲的女人尾指在桌角轻轻弹动着,没什么规律,甲片上还用一颗颗细小水晶做点缀,她身上每一个细节都体现对钱财的挥霍。
她并没有将麻将牌翻过来,只是用拇指在牌底下轻微掠过,就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
六筒,九筒。
薄菀盯着她的动作,似是不解她怎么不把麻将翻过来,于是也没翻麻将,用手搓了搓,拇指转了一圈又一圈,神情还透露着迷茫。
她仿佛以为这牌就是不能翻开来看的。
塞西莉亚如今摸不清她的底细,先不为所动。
等到薄菀翻开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