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风雨交加,满目茫然。
围观同学们先看见胡灵予和熊科男同时被弯道内的急流吞没,紧接着有人发现前面的路祈也没了影。两个位置相隔五、六米,这也能被牵连?
“什么情况?怎么三个人都沉了?”
“不知道,这雨也太猛了,根本看不清。”
“估计底下是个大漩涡。”
“能吗,前面那么多人都平稳过去了,不像啊……”
“老师呢,仨都没影了还不管?”
为保考试安全,河段从起点到终点,每隔十米便设有一名考务组老师,随时准备着跳河捞人。
负责弯道这里的叫卫桥,兽化侦查系老师,男,三十岁,单身,科属黑凯门鳄。别的老师都伫立在暴雨中,目光紧盯河中,一刻不敢放松,唯独卫桥老师在自己的责任点支起一把户外巨伞,凉亭似的,又张开一把便携钓鱼椅,于伞下悠然而坐。
“卫桥!”即时通讯器那边的考务组总负责人,看着监控都快急疯了,“你等什么呢,下去捞人——”
“才过十秒,主任,你要对我们的学生有信心。”卫桥五官清俊,皮肤偏冷白,精致的鼻梁上一架金丝眼镜,很是斯文。
但在经常被他气得游走在心脏病边缘的侦查系主任眼里,斯文后面可以加“败类”:“让你在那儿是负责安全的,不是极限测试的,赶紧给我下去!”
伞沿落下的雨随风飞溅到镜片,卫桥将通讯设备放到腿上,摘下眼镜不紧不慢地擦:“再等等吧,我下去他们的成绩可就作废了。”
侦查系主任:“你不下去他们人就废了。”
卫桥:“万一他们可以自行解决困境呢?”
侦查系主任:“你拿学生的命万一?”
“好吧我更正,”卫桥将金丝眼镜重新架上鼻梁,望向汹涌河面,“他们可以自行解决。”
因为前面那个根本不用一同沉到水下的鹿科班选手,已经揽过了救援任务。
水下。
熊科男烫着似的飞快松开使绊子的手,看着失去意识的胡灵予慢慢往河底沉,脸色变得慌张。
他只是想搞点小动作把人拖下来换自己先过弯道,没想真弄出意外啊。
不不,不会出意外的,老师肯定会下来救他,对。
熊科男在自我安慰里稍稍宽心,接下来只要在上岸后不承认就是了,反正水底下发生了什么谁也看不到,就算胡灵予说是他干的,也没证据。
熊科男彻底没了思想包袱,再不管胡灵予,脚下一蹬,奋力往斜上方游。
可就在这时,前方突然游来一个身影,速度极快,□□似的径直扑向熊科男。
后者毫无防备,在冲击力作用下不受控制往后沉,直到后背结结实实贴到河底,才看清身上的家伙居然是路祈!
路祈并不恋战,一触河底便迅速转身,游向胡灵予。
“醒过来好不好……”
胡灵予在路队长的声音里霍地睁开眼。
先前的一切霎时消失。再不见夜空、海浪,只有溺水般憋闷的胸腔,浑浊的水流与暗石,还有十八岁的路祈。
那个明明早该到终点的家伙,此刻却牢牢托着自己的身体往水面上游。
胡灵予立刻配合划水。
路祈察觉,立刻转头。
四目相对,胡灵予先看见惊讶,又看见安心。但水下浑浊,他也不能确定那真是路祈的情绪变化,还是自己脑补过多。
转瞬,两个脑袋便冲出水面。
胡灵予顾不得暴雨砸脸,立刻急促地大口呼吸,让胸腔重新舒展。
“抓紧时间去终点。”路祈催促。
不用他说,胡灵予记着自己还在考试呢,虽然先前如梦境般的种种仍在脑海闪回,但终点就在前方,拿下分数才是当务之急。
狐式狗刨重新登场,在疾风骤雨中扑腾出独属于自己的高调水花。
岸上揪着心的同学总算松了大半口气,仨人上来俩,另外那个应该也没问题吧?
伞下的卫桥重新拿起通讯器,凉凉的声音里带一丝得意:“主任,我说什么来着,要相信这些可爱的孩子。”
主任:“还一个学生在水下呢。”
卫桥刚想说也会上来的,身体却忽然坐直,冷淡的眼眸极快地眯了下,染上玩味。
那个应该跟着狗刨同学一起冲刺的自由泳选手,又不见了。
所以折回来不光为救同窗,还要连本带利算账吗?
全神贯注冲刺的胡灵予毫无察觉,岸上同学也没搞清楚这又是什么情况,只有熊科男在即将浮出水面时,又被人撞回水底。
第二次了。
熊科男的憋气时间濒临极限,怒目圆睁,下意识攥起的拳头狠狠朝路祈脸上挥过去。
水中阻力减缓了拳头速度。
路祈轻松躲开,突然兽化。
熊科男看着前一秒还和自己纠缠的人以极快速度变成一头漂亮而矫健的鹿,身上的浅白斑点像落进水中的雪色梅花。
反击般,鹿角狠狠顶上他胸口。
熊科男在缺氧、愤怒和剧痛中,彻底失去理智,野性之力再不受控,骨骼变形,身体肌肉急速膨胀,化为黑熊。
胡灵予冲过终点,第五十三名,计28分。
回头,却发现路祈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