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厕所的男生从外面匆匆而归,进教室时和坐在前排的同学随口说:“傅西昂来了。”
这声很小,坐得稍微往后点都听不到,可当前几排闻言收声,后面同学像有连锁感应般,也纷纷闭嘴了。
短短数秒,吵闹的教室倏然安静。
坐后排的还问呢:“怎么了,怎么了,老师来了?”
前面回头小声提醒:“傅西昂。”
一年级最麻烦的家伙,以体测第二,加上期末考试成绩权重后……算了,别加了,总之强势进入侦察班。
胡灵予飞扬的心情骤然冻结。
嘚瑟了一整个假期,他居然忘了,考入侦查学的代价是以后要跟傅香香成为真正的同班同学了。
晴天霹雳。
倒不是怕,他早见过真正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了,傅香香现在根本吓不到他,就是觉得闹心。此刻满教室同学的反应也一样,闭嘴不是恐惧,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点火就着的刺儿头,还有个爹可以拼,谁沾谁麻烦。
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傅西昂大摇大摆进入教室。一身印花短衣短裤,双手插在裤兜,小麦色皮肤比放假前又晒黑了一点,仿佛刚从哪个海滨度假归来。
身后不出所料四个跟班,王马张赵,标配。
美洲豹一进来就抬眼巡视。
也巧,教室里唯一还有多个空座的位置就在大型猫科聚集区,空座附近几个大猫扬起乍看“写满高兴”细品“生无可恋”的脸,参差不齐地晃悠手:“这边……”
傅西昂看都没看,径直进入另一组课桌过道,最终停在胡灵予、路祈课桌和田瑞铭课桌之间,敲两下哈萨克马的桌面:“起来。”
田锐铭右边没人,也是这里唯一空座,虽然不太乐意跟傅西昂当同桌,还是好脾气地挪过去,把原本坐的位置让出来。
没成想傅西昂又不耐烦地敲一下:“我让你起来。”
不是“挪一挪”,是“滚开”。
田锐铭终于领会,然后怒了:“你爱坐不坐。”
马谦谦、王晏宁、赵盛、张琥四人杵在教室前面,是跟过来也不是,不跟过来也不是,汗都下来了。啥玩意儿啊,开学第一天,新同学还没认全呢!别人新学期新气象,他们新学期新干仗。真好。
“咣!”
傅老大根本不用小弟,一脚狠踹课桌,震耳欲聋。
田锐铭难堪至极,愤而站起,动作猛得把凳子也往后撞出巨大声响:“你和谁装逼呢!傅西昂我告诉你,这是学校,不是你家后院,有能耐你就动我一个试试!”
“艹。”傅西昂被气笑了,看田锐铭的眼神像看傻逼,毫无预警,眼神忽然一狠。
田锐铭直觉不好,已经晚了。
他甚至没看清傅西昂的动作,眼前一黑,就被人扑倒在桌椅之间,后脑勺砰地撞到凳子面上,疼得他眼前发花。
“老大——”马谦谦四人飞快窜过来,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腰的抱腰,还有给田锐铭使眼色的,赶紧走啊。
田锐铭被磕这一下,上头的热血也冷了,什么面子里子,都没疯子可怕,果断抽身而退,跑到遥远的大教室另一边和马科班同学三人挤一桌。
“滚!”傅西昂有些暴躁地甩开四个跟班,但也没有追过去的意思,一屁股坐到“抢夺”来的位置上,椅子撞斜了,他就斜着坐,正好抬眼就是隔了一条过道的胡灵予。
胡灵予也在看着他。
傅西昂笑了,先前的暴戾一扫而空,变成一种糅杂了得逞愉悦的戏谑:“盯着我干吗?”
胡灵予无语,这么大动静,不看你看谁:“全班都在看你。”
傅西昂抬头,阴郁环视满场。
聚焦的视线一瞬而散,大家该干啥干啥,仿佛之前的冲突没发生过。
严格意义上,那也确实不算冲突,扑一下,就被及时拉开了,顶多算“摩擦”。
就是苦了四个跟班。
不过老大一声“滚”,他们已经快乐地融入大猫,把这张珍贵课桌完整地留给老大。
傅西昂满意收回视线,再去看胡灵予,发现路祈也偏过头来,在胡灵予身侧,两人姿势都成双成对。
很碍眼。
这一刻,美洲豹和梅花鹿心灵相通。
路祈也觉得傅西昂,很碍眼。
一鹿一豹的隔空对视没有被小狐狸察觉,因为傅西昂很快又把目光回到胡灵予身上。
“以后就一个班了。”他这句话说的很慢,“一个”两字被刻意咬重。
“就更好找我麻烦了呗。”胡灵予直接翻译。
傅西昂挑眉:“变聪明了。”
胡灵予叹口气:“傅香香,我期末成绩打七折都比你高。”
路祈本来不太明媚的神情,拨云见日。
“傅香香”三个字是美洲豹死穴,果然眼神又凶了:“你……”
“死定了,我替你说。”胡灵予在这家伙嘴里早“死定”八百回了。他就是觉得今天的傅西昂有点不对劲,好像心情格外差,以前再怎么嚣张,也不至于跟同学在教室里面动手。
无意间,他瞄到傅西昂眉骨。
那里有伤,应该是缝过针刚愈合不久,浅浅一道切过眉峰。
上课铃终于响了。
满教室同学就没经历过这么漫长的课前几分钟。
辅导员老师仿佛算好时间,踩着铃声进门,身后跟一辆电动平板车,车上放置一个近两米见方的大箱子,几乎可以称作小型集装箱了,幸亏门够高够宽,否则都进不来。
“同学们好。”中年男教师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周展遨”三个大字,回过身道,“这是我的名字。未来三年,我将作为咱们侦查班的辅导员,陪大家一起度过。”
身形挺拔,声音醇厚,眉宇间还是那股凌云之气。
胡灵予甚至能回忆起这位老师飞翔的英姿——沙区遭遇岩羊时,听见他口哨,俯冲而下的金雕巡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