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乐舞声,忽远忽近,叮铃悦耳。
与雾织惊觉似梦,发现自己正站在高耸的城墙外,她看向天际。
平安京的夜晚总透着隐隐霞光。
似乎为了印证城内的歌舞升平,整个街道烛火通明,而光影外的城墙则是一片漆黑,风声呼啸。
城外更是万籁俱寂,繁茂的枝叶如鬼爪,瑟瑟摇曳着令人惊惧不安的黑影,与雾织顺着血迹走向山林中。
野兽的气味与血腥味混杂出一股令人作呕味道,她轻轻拨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枝叶,一柄银色长刃赫然落在她眼前。
滴答滴答。
鲜血从银刃滴到土壤中。
与雾织皱眉,有些后悔过来看看了。
手执长刃的少年微微回头,额前面的刘海划过那双冰冷至极的蓝眸,透着隐隐的血色看向她,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词:“啊。”
“味道,好重。”
与雾织干脆折下碍眼的枝叶,丢到他脚边。
眼前的少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深紫色的发丝高束在脑后,露出一张清隽消瘦的侧脸,还有那身沾满血迹的黑色浴衣。
他僵了下,缓缓收回刀刃。
“很久没看见你了,病祸神。”
少年的声音在树林中格外空灵,那双无神的蓝眸也染上点点高光,他甩了甩刀上的血渍。
“如果知道是你话,或许会更久。”
与雾织有些郁闷地回答,目光移到他的神器上,随口道:“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收集耳朵那种恶心的东西。”
祸津神夜卜,和她同属无名神,后世改名成夜斗。
明明这家伙是和她差不多同时期诞生出来的神明,品味和审美这么会差这么多啊。
“那是战利品,父亲会开心的。”
夜卜垂眸,神情自若地回应,杀掉那些凡人以割掉耳朵为战利品,这样才能获得父亲奖赏。
“嘁,你看起来不像是从愿望中诞生的神明,反而更像一把趁手的武器啊。”
与雾织轻哼一声,语气带着极浅的讽意,余光瞥见少年手中的神器泛着红光,似乎有些动怒。
“绯器。”
夜卜低低喊了一声,瞬间平复神器的怒意,他看向与雾织。
幽暗光线下的少女容貌绮丽,肤色白皙,衣襟上绣着金色花纹,月下摇曳。
目光顺着她的发丝,滑进松落的衣襟里,宛如黑暗中绽放的白昙花。
令人为之窒息的感官一寸寸爬上背脊,激起一阵莫名的颤栗。
连神明也不例外么,他握紧了刀柄,深吸一口气甩了甩头,渐渐由无机质的冰冷,缓和成正常少年的表情。
他踩着木屐三两步凑到与雾织身边嗅了嗅,她身上的血腥味几乎被那股冷香取代了,指着她满脸嫌弃:“你什么时候能收敛一下这个味道啊。”
与雾织低头看了看自己:“?”
又变回老样子了,杀戮过后的夜卜和平常吊儿郎当的模样简直截然不同。
与雾织神情松缓下来,也懒得跟他斗嘴。
犹记得那次战场之上,少年站在尸山血海中的回眸一瞥,被扼紧咽喉般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大口呼吸的尽是锈铁味。
由杀戮中诞生的神明,成为战场上最浓重的一抹血色。
不过她果然还是很讨厌这家伙。
与雾织翻了个白眼准备走人,却听见他在后面挥手:“喂喂喂,你真的不继续……”
“啰嗦,闭嘴。”与雾织回头打断他。
夜卜扯着嘴角,翻了个白眼,踢开脚下的碎石块,朝她嚷嚷:
“聆听弱者的愿望,只会让你越来越弱,高高在上的神明是不会看见我们这些无名神的努力啊!”
“哦。”
那是祸津神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夜卜抱起手臂,望着她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十三四岁的少年握紧手中的武器,露出了复杂的目光。
树影婆娑的刹那间,风动,影动。
那道被拉长的黑色身影也随之涌动。
“我觉得他说得对。”
与雾织听到声音后停下脚步,有些无奈地停下脚步:“怎么连你也这样觉得啊,枫器。”
她的神器是一只游荡在枫树林中的死灵,懒得取名就干脆叫枫器了。
“你的力量越来越弱了,再不积极点小心连我都拿不起来。”枫器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清冷的女声让夜晚的寒气愈发加重。
“放心,我既然能带你出来就会一直带着你。”与雾织摇摇头,仰头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什么都没有,明天一定是个坏天气。
“你也不喜欢身上沾满血的感觉吧?”
与雾织唤出枫器,朝她眨眨眼睛。
那是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刀,寒气逼人,手柄处挂着一串枫叶形状的流苏穗子。
“……”
枫器缄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可是再这样,若是遇上大妖你自己都……”
“没关系啦,我再多去聆听一些祈愿,最近南郊原那边的村落似乎很多鬼神妖灵出没,我们去看看吧。”
与雾织摸了摸刀身,慢悠悠地漂浮在空中。
最近战争又爆发了不少,虽然平安京城内一片繁荣,可战国时代终究少不了小国之间权利争夺的战火与硝烟。
也是因此导致人心向恶,生出了不少诡怪妖神。
“雾织大人……”枫器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您作为神明……不知道您诞生的愿望是什么吗?”
它能感觉到神明的气息。
比如刚刚那位祸津神大人,出自杀戮。
雾织大人虽然也能一眼看出来是出自,却不知道是何种拥有着无差别的吸引力,自己当时候也是被她所吸引才成为了病祸神的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