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爷爷神情复杂,他带着诡异的心情,纠结了半晌后,终于还是在心底泄气,露出算得上是[和蔼]的表情。
他温和的与面前的少年搭话。随后,这位白发苍苍但中气十足的年迈老人凭借着岁月积累而练成的辣眼光,快速的确认了一点——
伏黑惠是个乖小孩。
还是个礼貌的正经孩子,反应也灵敏。
基本上自己说什么,这孩子或多或少都会礼貌的接话,在扯到和另一边相关、不能说的事情时,也是不留痕迹的斟酌一会,很快就用正常人能够理解、接受的替换词进行掩饰。知识面也挺广的,自己这个老头子偶尔提到一些旧时代的事物,对方也能跟着说上几句。
大概是怕身体不好的老人过于担心住宿的孙子而思虑过重,惠还主动的说了一些虎杖悠仁在学校里的日常,比如和同班同学(目前就惠自己)以及前辈们关系很好,称赞对方的课业进步(和甚尔打架时的进步水平),作业(任务)也能够好好完成,班主任(惠单方面盖章)也非常欣赏他……
说的基本上都是虎杖悠仁的优点。
确实是个好孩子,虎杖爷爷一边兴致勃勃的听着,一边在心里慢吞吞的想:优秀,沉稳,礼貌,长得也好看,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差,甚至可以说很好……就是自家孙子坐在一旁听到伏黑惠的夸赞后,立即笑的跟个傻狗一样的表情让老人家有点头疼。
但这是亲孙子,不能嫌弃。
虎杖爷爷看了伏黑惠好一会,又瞧了瞧笑容满面的孙子,终于看透了什么,心下摇头叹了口气。
——虽然以前早就有猜测,但他好歹也挣扎过一段时间。虎杖爷爷自认为在遭遇儿子和儿媳的事情之后已经能够轻松做到处变不惊了,但……当过去猜测的事情成真之后,果然还是有点挑战心脏。
“惠君。”虎杖爷爷语气温和的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打壶热水回来?”
“啊?那让我去吧。”虎杖悠仁站起身。
“不用,你留下来陪你爷爷聊会吧。”伏黑惠聪慧的明白了老人家想要和孙子单独聊天的想法,他体贴的阻止了同级生的动作,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保温壶,对两人欠了欠身,迈步离开了病房。
惠打算打完水到阳台吹吹风,等上个十几二十分钟后再回去。
于是。
病房内此时就剩下了虎杖祖孙。
虎杖悠仁和他爷爷对视了一会,前者率先露出了灿烂笑容:
“怎么样,爷爷,惠他人超好的吧?”
“是个好孩子。”
“对吧!”得到唯一的亲人赞同,虎杖悠仁顿时露出更高兴的神情。
“喂,悠仁,老实说吧。”
“啊,什么?”
“少装蒜。”虎杖爷爷板着一张脸,用完全不同于面对伏黑惠的和蔼表情,非常严肃的说:“你带那孩子来看我,目的是想要干嘛?”
“就……只是想把惠带过来给你看看啊?”
“还糊弄我呢?我病了也不是这一两个月而已,以前怎么就没见你带其他朋友来见我啊,那孩子对你来说,不一样吧?”
“……”虎杖悠仁愣愣的睁大眼睛,然后绯色和热意一点点从脖子蔓延到了头顶,他支支吾吾半天。
虎杖爷爷的眼眸平静又睿智,眼神如有实质般的盯着自己的孙子,一副我等着听你瞎掰的表情。
虎杖悠仁挣扎了半晌。
最终低下头,磨磨蹭蹭小声嘀咕:“……我其实也不知道,就突然很想,所以就带他过来了。”
虎杖爷爷的眼神顿时微妙了起来,“想蒙混过关?你觉得你这模样能瞒得过我?我可是你爷爷!不就是喜欢那个叫做惠的男孩子吗?我又不会完全不讲理的固执反对,你劝劝我说不定我就点头了,哪怕我不点头,你也少在那支支吾吾,给我像个男人一样大声的说出来……”
“欸?”
“欸——!?”
粉头发的少年愣了愣神,砰的站起来,把椅子都翻倒了,咚的一声愣是把老人家的话打断。
但虎杖悠仁来不及关注这个了,他脑袋在听清了某两个字后,已经轰的了一声被炸的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喜、喜欢……什么的,我、我没有——好像也不是,啊,总之,我……对惠他……”
虎杖爷爷:……
没人比虎杖爷爷更了解虎杖悠仁的性格和反应,毕竟是自家孩子。所以虎杖爷爷很确定,但凡他猜错了,他孙子都绝对不是这个表现。
这明显就是喜欢人家,但要说他完全猜对——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要是已经在一起了,悠仁这孩子绝对不会否认事实,只会嘻嘻哈哈的点头承认,完全不会因为性别关系而有哪怕一点点迟疑。
所以——
这反应,该不会是没开窍吧?
虎杖爷爷:……好像是这样啊?
没开窍、没告白、没交往,直接跳过所有步骤到见家长?
他怎么就不知道他孙子这么能呢?真就和野生动物一样凭本能行事的直觉系?肌肉比脑子快一步,二话不说先把人叼走?
怪不得他总觉得那个叫惠的孩子一举一动都有点太自然了,完全不像是跟着男朋友过来见家长的,感情人家压根就不知情,真的只是以为自己是来陪朋友一块探病的啊!
虎杖爷爷看着自的蠢小子。
蠢小子虎杖悠仁在亲人的注视下,心脏跳的简直像是安装了电动马达一样,咚咚响彻了脑海。脸上的绯色和热意也迟迟退不下去。
我……喜欢惠?
虽然是疑问句,但虎杖悠仁却感觉自己沉甸甸的思绪在那一瞬间变得豁然开朗,过去被迷雾笼罩的心意的[本名],也在这一刻被揭露开来。
我喜欢惠。
是陈述句。
——所以才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对方,所以才会为记忆里的亲昵片段而感到幸福。
所以才无论如何都想要带对方来见一见自己最重要且是唯一的亲人。
“爷爷你……不反对吗?如果我喜欢惠的话。”
虎杖悠仁从不知所措中回过神,带着恍然后紧张不已的心情,抬头抿着嘴,认真的看着他爷爷。
“本来是觉得不太行的,毕竟和你们这些新时代的年轻人不一样,我是个老古董了。”
虎杖爷爷哼了一声,背靠着垫腰的枕头说道,半晌后,又慢悠悠的补充:“……不过,撇开性别不说,那的确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的眼光,也信赖我自己的判断。”
“更何况,十五岁……在我那个年代,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了,你从小开始就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什么坏事。”
虎杖爷爷闭上眼。
许久后才再度睁开,看着自家孙子。
虽然悠仁没有和他爷爷说过任何与咒术界相关的事情……但老人家却早就有所猜测了。
算了,不就是喜欢男孩子吗?
比起他儿子……悠仁的爸爸虎杖仁所选择的结婚生子的对象,叫做惠的那个孩子,看起来要好多了。
至少,对方是个好孩子,是悠仁认可的同伴,不会让悠仁死掉。
“有些事情,你自己下定了决心,我就不会再多说什么,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我只说一句——越重要的事情,就越要慎重的去做决定,不止是要考虑你自己,还要考虑他人的想法,尤其是和他人的人生相关的事情,就更要谨慎行事。”
虎杖悠仁顿了顿,认真的点头,“我知道。”
虎杖祖孙定定的看着彼此,最后,老人缓缓露出调侃的笑容:
“……不过虽然你喜欢人家,但那个叫做惠的孩子,似乎完全没这方面的想法啊,还有,他怎么还是喊你姓氏,在我面前喊你全名的时候,我听他改口都觉得艰难……你得加把劲才行啊。”
“这种事情急不来的!”虎杖神情躲闪的挠了挠脸颊。
“真没用!”老人家嫌弃:“想当年,我追你奶奶的时候,可是直接正面进攻的啊!在那磨磨蹭蹭的,小心喜欢的人被其他家伙给抢走,以至于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被这句话刺痛了心脏,虎杖悠仁心里咯噔了一声。
心里腾的升起不安和惶恐,以至于他的表情一瞬间凝重了许多。
“我知道,我会找机会鼓起勇气去告白的。”
“……说起来,你确定人家的性取向吗?”虎杖爷爷满意的看着在他眼里傻乎乎的孙子,带着对自家猪去拱白菜路途的不放心:“被拒绝了可别跟我哭诉。”
“你可是我爷爷啊,偶尔听一听我的哭诉也没关系吧?”
“谁管你啊,我才不要看男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