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和二代目比起来,那孩子身上的妖力太过弱小,直至现在,也和那群人类混在一起。
他始终不能明白,奴良鲤伴在这样的情况下退位的原因。
总大将竟然称呼一个人类为姐姐——如果这是他抛下奴良组的原因的话……
“我已经知道了姐姐的名字。”
在愣住的牛鬼面前,奴良鲤伴丝毫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他自顾自地将手中的花对准了太阳,语气轻柔。
“不过我还是更想听姐姐亲口告诉我。”
他说着,敛下眉,黑色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
“至于其他的,等到一百年后,应该都不在姐姐身边了吧。”
之前的结缘被奴良鲤伴强行中止了。
他并非因对方的话改变了意志,只是有了更好的打算。
牛鬼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如果您是打算和那个人类结缘的话,我并不认同您……”
“牛鬼。”
奴良鲤伴松开了抿着的唇瓣,黑色的墨从他的身形轮廓边飘散,他下意识地使用了[畏],气魄俨然与刚才截然不同。
“这是我的意志。”
和初代总大将比起来,身为二代目的奴良鲤伴更像一个优雅的花花公子。他从江户时代起就深受人类女性的喜爱,每次不知道跑去哪里,日暮之时拎着酒壶慢悠悠地荡回来的时候,却会为了枝头的春光而止步。
牛鬼看着他扯开唇角,吟了句他听不懂的俳句,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忽然暗了下来。
他那时看到了站在奴良组门口的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末了又弯起眼睛,亲切地问他“要来和我一起喝酒吗?”
奴良鲤伴率领百鬼夜行的时候,总爱称呼他们为“兄弟们”。
大概是因为这样,牛鬼偶尔会忽略了他异常强大的事实。
“我明白了。做您想做的吧。”
牛鬼的叹息成了奴良鲤伴理直气壮地翘班的理由。
这大概也是他站在这里的原因。
“……不要叫我姐姐了。”
奴良鲤伴看到金发少女心虚地别过了脸,她迟疑了一下,没到三秒,又回过脸来看他。
“我叫绘里花,迹部绘里花,你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除了姐姐以外。
因为她对于这个称呼实在是没有抵抗力。
绘里花这么想着,没注意到奴良鲤伴眼底散开的光。
“我记住了。”
绘里花。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名字,转而继续慢悠悠得了开口。
“不过还是叫姐姐好听些。”
她的心思悉数被他看穿,奴良鲤伴凑近了点。
他的指尖伸到她的眼前,擦过她眼角的指腹将那双盛着蜜糖的金眸分错。
奴良鲤伴的声音极具蛊惑力。
“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而已,姐姐不会拒绝的吧?”
诱惑般的触碰,纠缠的呼吸,梅花的清香,还有逐渐上升的体温。
这一切都在奴良鲤伴的预料之内。
除了……
“糟糕,这是妖怪的能力吗?”
“咦?”
“虎杖!b阵型!”
“收到!”
奴良鲤伴被和绘里花穿着同款制服的二人组毫不留情地挤开了。
他抿着唇想了一会。
……真烦人。
说起来,陆生他们学校的试胆大会的道具好像还在。
要不然还是让首无他们晚上扮鬼吓吓他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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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点就被美□□惑了。
明明她以为自己已经免疫力的。
绘里花走在宅子里,寻找洗漱间的同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就这样边走边想,过了五分钟,迟钝地发现了自己迷路的事实。
绘里花:……
有点丢人。
她皱着眉头,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之前任务书上的路线图。
好像是左拐,然后直走,右手边的就是——
绘里花看着宽敞明亮的和室,陷入了沉默。
好像和洗漱间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要不然还是回去问问野蔷薇好了。
她想着,目光却忽然落在屋子中央倒了的白瓷花瓶。
里面的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已经枯萎得不成样子了。
她迟疑了一下,拉上和室的门,走上前,将花瓶扶了起来。
她本打算将地上的花瓣一并捡起,动作却忽然顿住。
“我以为先来找我的会是白兰。”
她没有回过身,声音却是对别的人说的。
“夏油杰”站在那里,脸上的缝合线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五条悟比想象得棘手些。”
明明说话的语气语调无比相似,但绘里花清楚地知道,如果是夏油杰的话,基本不会称呼五条悟的全名。
即使决裂以后,他也依然像高专时期一样喊着对方“悟”。
绘里花转过身去看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被我打了一顿。”
她挖苦般的语气并没有激起“夏油杰”的不满。
他笑了笑,“我已经让真人做过实验了。那样的力量你只能使用一次,不是吗?”
……真是利用得毫不留情啊。
绘里花倒没有被拆穿的无措,她动作依然地坐了下来,背后是封存精美的名画。
“自从上次见面以后,我也想通了一些事情。”绘里花说,“五条老师说,其他世界的我死后,他曾在我身上找到了两面宿傩的手指。”
“夏油杰”没有说话,她却直直地盯着他。
“是你放的吧,为什么要那么做?”
空气一瞬间陷入了寂静,绘里花一秒一秒地数着,过了半分钟,“夏油杰”才发出了轻笑。
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声越来越大,最后腾出一只手捂住肚子。
“五条悟也不像想象中的聪明嘛。”他似乎对于今天将她带走势在必得,承认起来也毫不犹豫,“没错,的确是我做的。”
“在宿傩清扫完战场离开之后,我在你的身上发现了弱小的诅咒。”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诅咒你,不过他似乎以为自己的诅咒失败了。”
“那个诅咒,一出生就带有自我意识,似乎极力抵抗着诞生。”
“它将自己称为人,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绘里花,多么可笑啊。”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把宿傩的手指放在它身上后,这个世界上就多了一个强大的诅咒。”
“说起来,这还是白兰君的主意。”
“夏油杰”看着她,目光幽沉。
“每死一次,就更强大一点——在你之前,从没有这样的例子。”
“比诅咒女王里香更强大的存在,以后能超越宿傩也说不定。”
这一切都是为了咒灵时代的降临。
“夏油杰”说到这里,满意地勾起唇角。
他向前踏了一步。
下一秒,漏进窗户的阳光铺洒开来。
压切长谷部用剑指住了他的喉咙,鹤丸和三日月一左一右地站在那抹金色身后。
绘里花仍安静地跪坐着,她的眼睫扬起,湛蓝色的眼眸因午后的阳光而染上枫叶的颜色。
家主与家臣。
审神者与付丧神。
绘里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嗓音清甜,语气里却带着些恶意。
“听到了吗,宿傩?”
“这家伙可是把你当猴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