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里花回到自己的世界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的是迹部景吾。
金发的少女身上还穿着因为和白兰打架而变得破破烂烂的校服,站在迹部家后院的小树林里,一时之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一抬头,就和站在房间露台上的迹部景吾对了视。
那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迹部景吾那样不华丽的表情。
游戏里和游戏外的世界似乎不太一样。
迹部景吾说,距离她失踪,已经过去了八天。
他锐利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和她那时快死的时候梦见的他有些相似。
“看起来有好好睡觉嘛,绘里花。”
明显是还记得她凌晨三点打游戏的坏习惯。
绘里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是不打算在迹部景吾面前丢人的。
可他一开口,眼泪就自己流了出来。
绘里花在房间里睡觉的时候,听到了迹部景吾和迹部父母的通话。
“……听说是交到了好朋友。”
“啊……当然了,本大爷不会逼她说不想说的事。”
她昏昏沉沉地睡去,一醒来,就被熟悉的香水的味道包裹了。
本该在英国开会的迹部父母一接到自家儿子的电话就乘私家飞机赶了回来,显然是不相信迹部景吾说的能照顾好她的鬼话。
“有什么想做的吗,绘里花?”她的母亲这样问。
绘里花想了想,“想过圣诞节。”
她这么说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自己亲手布置的那种。”
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人表情空白了一瞬,她看看自家丈夫,又看看自家儿子,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脸上已经写满了——
“怎么办,我的绘里花失踪了八天怎么突然长大了。”
“不要啊,长大了就不可爱了,不可爱的景吾一个人就够了。”
“怎么想都不是我的错,我受伤的心灵只有靠血拼才能被抚慰。”
迹部景吾不忍直视地别开了脸。
绘里花在这之后接到了铃木园子的电话。
她失踪后,迹部家似乎第一时间封锁了的消息。
就连找上门了的铃木园子也碰了壁。
“吓死我了。”
她说。
“我还以为你熬夜打游戏猝死了。”
绘里花:“……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铃木园子一听她没事,立刻给她恶补了她不在的这几天怪盗基德的英姿。
绘里花一边听着,一边踮着脚往新买的圣诞树上挂东西。
“啊,说起来,你不在的时候,工藤好像回来了一次。”
铃木园子回忆着,语气突然变得忿忿不平。
“结果没到十五分钟就去解决案件了,连个招呼也不打,还是柯南告诉我们他走了的,明明小兰那天期待了很久。”
“……工藤君听起来真是越来越像个幽灵了。”绘里花思考着说道,“不过我倒不觉得他是因为沉迷于侦探游戏而不回来的。”
铃木园子顿了下,似乎听出了她的意思,颇有兴致地问道,“你打算找个私家侦探调查他?”
绘里花想了想,觉得知道的侦探里大概没有什么能超越工藤新一的。
服部平次好像知道什么,但每次她随口一问的时候,那家伙都会心虚地打着哈哈。
她这么想着,突然想到了某只洋洋得意的小动物。
“的确是有这个打算。”她诚实地回应,铃木园子倒是惊讶了一下。
“谁啊?”铃木园子好奇地问道。
“江户川乱步。”
“……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绘里花点了点头,“毕竟和工藤君的偶像同名。”
觉得她在和她开玩笑的铃木园子挂断了电话。
绘里花眨眨眼睛,撑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欣赏了一下自己设计的圣诞树,又苦恼地想到她落下的冰帝这几天的作业。
老师可以给她开后门,迹部景吾不行。
绘里花一想到几天后的考试,就忍不住怀念起咒术高专内相对空闲的日子。
她叹了口气,将从那个世界带来的东西藏在了柜子里。
一把枪,一枚戒指,一块蓝宝石。
哥哥看到的话大概会以为她去打劫了吧?
说起来,她最近有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在正式回到冰帝上课之前,绘里花还去隔壁樱兰找春绯玩了一圈。
公关部沉重的法式大门被推开时,那双有着温柔的褐色眼睛的少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绘里花还没完整地打个招呼,春绯就抱住了她。
她笑着揉了揉对方的脑袋,目光对上远处羡慕嫉妒恨的须王环。
“没有想报复你上次和我炫耀吃到了春绯做的饭的意思。”
绘里花这么说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只是春绯很棒。”
“现在归我了。”
那个时候的须王环还没意识到自己对于春绯真正的感情,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条手帕,愤恨地咬着,委屈地向一边的凤镜夜告状。
凤镜夜推了推眼睛,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孤立无援的须王环顿时露出了一脸“我女儿没了”的沧桑老父亲表情。
绘里花被他可爱到大笑,她将带来的礼物送给了春绯,最后还是把春绯还给了公关部的这群人。
除此以外,她还尝试着写了下日记。
涂涂改改地撕了十几张,绘里花盯着越来越薄的笔记本沉思了一会,才下定决心落笔。
[我坚信,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神明存在的。]
被她收拾起来的游戏碟片装了一箱,窗外的阳光一落下,立刻被成堆的塑料壳折出了光彩。
[我喜欢的人们,是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听起来好像有些怪异。]
[可神明却回应了我的愿望。]
五月份的东京,温暖又潮湿。
迹部家名下的所有产业却挂上了圣诞节的彩灯,它们一路延伸,就好像是在为谁指路一样。
这是与绘里花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圣诞节。
没有漫天飞舞的冰凉大雪,红色不再代表着分别,洋溢着希望的星星挂在了圣诞树的最顶上。
[喜欢和存在并不冲突。]
[即使我无法再见到他们,我相信,有一天,神明也会将我的思念推到那里。]
她的第一篇日记到这里迎来终结。
风轻轻地吹动了日记本的页脚,费力地又翻动了一页。
[……开玩笑的,要是真的见不到我就买断铃木财团的垃圾游戏一张一张掰断。]
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热闹的迹部宅逐渐寂静下来。
迹部父母飞回了英国,绘里花送别了他们,回到房间时,鹅黄色的星星正巧露出了眼睛。
烟花是在这时候绽开的。
成片成片的,在迹部宅的上空。
绘里花的眼睛因此变亮。
——走吧,绘里花。
那天在宿舍里,五条悟对她伸出了手。
——不是喜欢烟花吗。
——带你看个好东西哦。
少女披散的金发被风吹起,她从露台上探出了个头,记忆中的少年们唇角张扬的笑突然止住。
“糟糕,绘里花好像要哭了。”
“等、等等,是狗卷前辈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的。”
“木鱼花!”
“狗卷前辈说提出躲起来吓迹部你一跳的明明是太宰君。”
“哎呀,伏黑君,诬陷我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呢。”
“呵。”
“怎么,蛞蝓,好心才带你来看一眼的,这是恩将仇报吗?”
少年们身姿矫捷地跃上树梢,他们披星戴月而来,影子被无限拉长。
“绘里花~”
江户川乱步撒娇般地喊了下他的名字,他的贝雷帽戴的歪歪斜斜,笑得十分可爱。
乙骨忧太在他扑过来之前像提着小动物一样提住了他的后领。
“都说了这样做我会很苦恼的啊,对吧,里香?”
绘里花的唇瓣张了张,她想要说些什么,脑袋却忽然被身后出现的五条悟按低。
“怎么样,都说了我是最强的哦。”
五条悟告诉她,齐木空助利用白兰杰索穿越平行世界的机器,以她体内残存的宿傩的诅咒为线索,找到了这个世界。
至于机器启动的能源,靠的是齐木楠雄。
他顺便还成为了自家哥哥第一个请进机器的小白鼠。
绘里花听着,觉得那天看到的齐木楠雄对她负无穷的好感度好像并不是没有道理。
她的思绪在一瞬间沉淀,张了张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此之前,以为她又在不务正业打游戏的迹部景吾打开了她房间的门——
银灰色短发的少年看着自家妹妹房间里的一堆异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绘里花。”
迹部景吾平静地喊了下她的名字。
他还什么都没做,绘里花却感到后背一凉。
隐约间,她听到有人恍然大悟地说了一句“这就是绘里花说的三岁抓蝌蚪淹死的哥哥吗?”
迹部景吾挑了下眉。
他双手环胸,冷淡的视线扫过她背后的人群,最后落在了企图跳楼逃跑的绘里花身上。
“需要和本大爷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啊嗯?”
绘里花:“……”
绘里花:“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异世界旅行交到的朋友。”
迹部景吾面色不变:“再给你个机会,毕竟本大爷虽然三岁抓蝌蚪被淹死了,但让你禁足还是绰绰有余。”
绘里花瞳孔地震,沉默一瞬,干脆利落地道歉:“我错了。”
迹部景吾盯着她那张写满了无辜的脸看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这就是你说的交到的好朋友?”
迹部景吾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些。
然而完全不懂他的心思的妹妹点了点头后又犹豫了一瞬。
“其实还有别的……”
迹部景吾笑不出来了。
毕竟他一向以惊人的洞察力为傲。
那些人看向自家妹妹的眼神和“好朋友”完全没有关系。
迹部景吾丝毫不怀疑,只要他一走,他那在他刻意引导下某些方面意外迟钝的笨蛋妹妹就会被这群家伙拐跑。
他这么想着,脑海里绘里花做个单身贵族的梦想突然破灭。
迹部景吾面无表情地开始思考,要不然还是给忍足打个电话好了。
手冢也行。
再不济越前那臭小子都比这群陌生人华丽。
毁灭吧。
果然应该让绘里花留在英国读书。
-
[我年少的时候,做过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但是,幸运的是——]
[在我失望以前,屏幕那头的人们温柔地向我伸出了手。]
[他们就这样。]
[陪伴着我度过了整个青春。]
-
“绘里花。”
“什么?”
“之前忘了说了。”
五条悟揽着她的脖子,半个身子的重量靠了下来。
他笑着看她,苍蓝色的眼眸之中满是光彩。
“欢迎来到咒术高专。”
–
绘里花从冰帝高等部毕业的那年,恰好过完十八岁的生日。
五条悟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好了,甚至在伊地知送他去任务地点的路上都哼着不知名的奇妙歌曲。
可伊地知却紧张得手心冒汗。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三二一。
然而直到他念了十个来回,五条悟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迫害他。
伊地知迷茫了一会儿,僵硬的脊背刚有放松的迹象,五条悟的声音就十分自然地插了进来。
“伊地知。”
“……是?”
“你说,绘里花会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
送、送命题?
伊地知思考了零点三秒,违心地张开了嘴巴:“五条先生您不管送什么迹部应该都会喜欢的。”
五条悟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歪了下脑袋,视线透过墨镜,与正巧悄悄地看着后视镜的伊地知对上。
伊地知听见座后的瘟神笑了一声。
“虽然绘里花说我再乱威胁伊地知你的话就和我绝交五分钟。”
伊地知不知道五条悟把手里把玩的什么东西扔出去了,总之他看到挡风玻璃上突然被打了个小洞。
“但是仔细想想,绘里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伊地知总是在她面前说我坏话吧。”
昨天还在聊天软件上骂五条悟魔鬼的伊地知:“……”
“竟然为了伊地知说要和我绝交什么的,怎么想都很过分嘛。”
五条悟还是笑眯眯的,语气却带了点威胁的味道。
伊地知逐渐笑不出来了。
虽然他本就笑不出来。
但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每次暗戳戳地去绘里花面前打五条悟小报告的事情似乎被对方发现了。
不仅如此,他那时候似乎还无意间提了一嘴,虽然是同届生,但是与五条悟同为特级咒术师的夏油杰就成熟很多。
伊地知正胆战心惊地这么想着,五条悟的一只手却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别担心,伊地知。”
五条悟慢悠悠地开口道。
“我可不是因为你在绘里花面前说杰的好话就生气的男人。”
伊地知:……真、真的吗?
伊地知:不,仔细想想,所谓耳闻目染,这家伙和七海先生在一起这么久了,也该变成熟了吧?
伊地知:原来如此!七海先生真是……
“只是稍微有点不爽而已。”
五条悟的声音打断了伊地知幻想的美好未来。
“所以,麻烦你和七海一起去种土豆吧。”
伊地知:……
-
迹部绘里花,十八岁,前不久刚刚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书。
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快乐地一把火把书点燃,然后拉上园子小兰春绯一起飞往自由的西西里旅游,但是——
“写不完会怎样?”
“铃木那边本大爷帮你说过了。”迹部景吾坐在她旁边,无情地合上了手中的英文书籍,“写不完的话明天继续。”
绘里花看了一眼自己一行字也没憋出来的检讨书:“……”
事实上这已经是第二份了。
用迹部景吾的话来说,直到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然他有的是时间盯着她写一千零一份。
绘里花一点也不觉得感动,只觉得瞳孔地震。
至于她写检讨的原因,那大概和迹部景吾屡次三番抓到五条悟翻进她房间的露台脱不了干系。
“因为五条老师长得很好看。”
“人总是无法拒绝长得好看的生物。”
“特别是他装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的时候。”
绘里花当初是这么理直气壮地解释给对方开窗的原因的。
然后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下场。
绘里花回忆着,试图在脑海里把过去的自己掐死。
于是趁着迹部景吾去开视频会议的工夫,绘里花向她的友人们发出了求救信号。
虽然只有“救命”两个字,但相处了三年的网球部的大家们都很有默契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忍足侑士]:这次是熬夜翘课还是放了小景鸽子?
[凤长太郎]:前辈说不定是真的遇到了困难。
[宍户亮]:……还是太天真了,凤。
[向日岳人]:明天的聚餐怎么样,大小姐这次肯定又是因为那个叫五条悟的才惹部长生气的。
[忍足侑士]:虽然这么问很唐突,但是明天聚餐的地点是小景订的。
[忍足侑士]:你有钱吗,岳人?
[向日岳人]:……
[芥川慈郎]:咦?五条悟是谁?
[向日岳人]:当然是大小姐的现任男朋友啊。
[凤长太郎]:是上次来网球部的那个男人吧,芥川前辈那时候应该在睡觉。
[忍足侑士]:好久没看到小景那样不华丽的表情了。不过,绘里花,你真的三岁的时候还在尿裤子吗?
[绘里花]:……
[绘里花]:住嘴,我那只是不小心掉到池塘里去了而已。
虚假的朋友,忍足侑士。
绘里花偷偷给他改了备注。
-
五条悟想要对自己学生下手的事在咒术界人尽皆知,但谁也没想到,最先告白的却是绘里花。
“我好像喜欢五条老师。”
虽然隔了很远的距离,但五条悟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
带了点心虚和不确定的味道,搭配上对方因烦恼而被揉乱的金发,还有那企图掩饰的充血的耳垂,五条悟只觉得可爱到爆炸。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啦,不过很久以前五条老师对我说更依赖他一点吧的时候,我的感觉就像园子你刚才描述的那样。”
不管是认真的时候还是撒娇的时候,五条悟都是很容易让人心动的类型。
“不要害怕,绘里花。”
绘里花还记得,五条悟上次带着她大摇大摆地闯进御三家的会议,一个一个给她指出参与暗算她对上特级咒灵那件事的人的样子。
“荒唐!”
“胡闹!”
“你疯了吗!五条悟!”
空气寂静了一瞬,紧接着,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老家伙们涨红了脖子,拍桌而起。
可面对着他们的谴责的五条悟却一点也不在意,他像是听到过很多次类似的话,只是揽住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点。
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温温柔柔地笼罩住了她。
绘里花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双下滑的墨镜后,五条悟那双漂亮过分的六眼。
她小声地问了句“为什么?”,五条悟便心情愉悦地弯起了唇角。
“因为绘里花迟早要碰见他们的嘛。”
五条悟的语调还是向往日那般散漫,落下的目光却不再看她。
“之前被硝子阻止了,但是现在也不迟。”
“想要我帮你报仇吗,绘里花?”
明明是开玩笑般的语气,五条悟那个瞬间却好像认真了。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咒力汇成了慑人的气魄,不仅是绘里花,连带着御三家的人一时之间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可五条悟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开玩笑的啦。”
他弯着眼睛,无所谓地说道。
“你们不是一直想见绘里花嘛,我只是满足了你们的愿望而已。”
五条悟扯谎的时候面不改色。
“怎么样?很可爱吧?”
总之是和“具有潜在威胁力需要除掉的家伙”搭不上边。
五条悟不再偷偷藏着她,反而将她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了咒术界高层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