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阳被美人投怀送抱,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甚至因为她的哭声,头皮发麻。
他都想直接推开怀里的人,要钱是不可能的!
但这个人是洛青璃,是他‘付出生命’换来的妻子,尤其是她之前才起疑了一点,所以这个时候程昭阳是不敢推开,只能僵硬的在那,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就病得这么严重?”
青璃刚要说话,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她慌忙推开程昭阳,捂着嘴咳的撕心裂肺。
咳完了,又软软的重新倒在床上,流着泪看着眼前的男人:“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就一直不舒服,那天被你一吓,跑回家里,睡一觉就醒不来,昏昏沉沉……”
她说话的声音也都格外虚弱,嗓子沙哑,眼眸含泪。
程昭阳半点没怀疑,就是有些不愿意相信她病成这样,他努力挤出笑容安慰道:“别担心,岳父岳母这么疼你,肯定舍不得不给你治病。”
青璃抹着泪,轻轻地磕了两下,难过道:“他们想给我治,但是没银子了,夫君,家里银子都给你了,我看你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应该还有剩下的吧?能先拿给我应急吗?”
不!
程昭阳不想!
银子还有很多,这两年多以来,洛家一共给了快三百两,他的腿当然用不了那么多,都治不好了,瘸了,养好了就没再治,剩下的钱一部分存着,一部分给了程昭华去书院结交好友。
吃下肚的银子,哪有再拿出来的道理。
他蹙眉道:“家里花销多,老二还要读书,负担也大,剩得不多,岳父不是还在教书吗?束脩应该能收到不少吧?”
青璃眼泪流得更快,看着凄苦:“可那钱是一季度一交,一个月前刚给了,当时小叔回来说缺钱,你让我给他了,夫君,你……是不是不愿意?”
“当然不是!”程昭阳立马否认,勉强一笑,说:“怎么会?只是家里确实不多了,我这里还有一点剩余的,你先用着,我会努力做事,争取多赚点。”
他依依不舍的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碎银和几个铜板,本来想给铜板,但青璃直勾勾的看着碎银,他肉疼的将碎银递过来。
青璃眨巴眼,指着铜板道:“夫君,你做事也不用花销,这个也给我吧。”
程昭阳动作僵住。
“咳咳……”青璃偏头咳嗽两声,脸色白的地方更白,红的地方更红,仿佛已经奄奄一息。
程昭阳只能将剩下几个铜板也给过去,脸色已经彻底不好了,勉强一笑,说:“你都拿着,虽然不多,也能应付一阵,等岳父有了束脩就好了。”
青璃颤抖着伸手接过,又无力的放下,唇瓣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容,轻声道:“谢谢夫君,虽然你赚钱少,还花钱多,不过你还能留给我一些,已经很好了,只是这些银子,大夫说我病得很严重,药钱也贵,怕是等不到我爹收束脩的时候了……”
程昭阳脸色微变,心头一阵羞恼,他是赚的不多,可……没有可是,他确实赚的不多。
程昭阳憋闷,但听到后面,神色已经不对,忍不住再次打量妻子,之前没看仔细,这眼里都有红血丝了,怕是真的病得很严重,他心中咯噔一下,直觉不好,便不想再待,生怕再待下去,又要掏钱。
他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不会的,你肯定会好得很快,没准明天就好了,家里还有事,你将盼春卖了,现在家里一团乱。”
青璃叹息:“没办法,我也不想,但我爹也是走投无路,只能将人卖了,夫君,等以后我好了,赚了银子,再将她赎回来。”
“好好。”程昭阳立马点头,对盼春未来一点兴趣都没有,只顾着说:“我走了。”
青璃却不愿意这么简单的放过他,见此立马眼巴巴道:“夫君,那你明天会来看我吗?”
程昭阳笑容微僵:“明天怕是……”
青璃失落的垂眸:“我都这样了,你都不愿意来看我,程昭阳,你不是说我在你心中分量很重吗?那是有什么事比你生命还重要的?”
程昭阳改口道:“当然不是,我是在想明天怕是下雨,我怕过来加重你的病,要是不下雨,我肯定来看你。”
“好,那说好了。”青璃弯唇一笑,虚弱又漂亮。
程昭阳心中一动,原本不情愿少了几分,暗道可惜。
他大步出去,一出房门,新鲜的空气就让他胸腔都舒服了,当即对那屋子更加抵触,脚步都格外快速,自然也没注意到以往对程昭阳热情的老丈人对他神色淡淡。
回到程家,熊氏第一时间过来了解情况,等程昭阳说了后,她立马道:“不成不成,洛家怎么能没银子了?难道要咱们出银子给她吃药啊?”
程月儿也跟着道:“大哥,要是这样也太亏了吧?万一没治好那银子不都打水漂了?”
“就是!”熊氏一想到自家出银子的场景,就肉疼不已,抗拒道:“谁知道她这一次要花多少银子,洛家没银子,可以先找人借呀。”
程昭阳也不想出,见母亲和妹妹都抗拒,闻言点点头:“好,那就不出。”
*
第二天程昭阳还是去看了青璃,但这一次他死活咬着家里没银子。
青璃也没勉强,没要到就随他,只是嘴上还是一遍遍的说他家里太穷了,居然她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之后一连十来天,程昭阳都没有再过去。
洛家也一次次的去拿药材,隔三差五请大夫,病情已经从普通的风寒变成了肺病,倒不是肺痨,只是久病不愈,肺部出问题了。
也就是说情况越发严重了,大夫都说肺部疾病只能好生养着,日后怕是药停不了了。
周围人看在眼里,都感叹不已。
这才不到三年,曾经愿意为洛青璃付出生命的男人,就再对她不闻不问。
洛遇之也越发憔悴,虽然一如既往的去教书,但那为了女儿操心的样子,让不少学子都心疼,甚至私下送礼。
洛遇之强烈拒绝了,说他还能坚持,抄书还能赚钱。
这事更让人感动不已,借此宣传出去了,一对比程家发现洛青璃生病需要银子,就再没上门,实在让人寒心。
不过程家人脸皮厚,倒是不在乎这些,只当没听见的,过得还是一如既往。
除了家里乱了一些。
青璃在这段时间也没有一味地装病,倒是时不时起来走走,给人感觉像是要好了,过两天又会病倒,来来去去,仿佛这风寒就是不走。
洛母特意给她做了衣服,比以往的要宽大一些,穿在身上,更显得身子单薄,偶尔有人来洛家做客看见,都十分同情她。
“没想到程昭阳是这样的人!”
“谁能知道呢?毕竟之前他还为了救洛家闺女,瘸了腿,也许就是这样性情大变?”
倒是没人猜测这件事是假的,谁敢这样想?大家都是平头百姓,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
和贼匪勾结,这种事情太可怕。
经过这些天,洛母都已经能淡定应对,现在还没到时间,她只道:“都是那孩子太忙,也不是真的不过来。”
旁人笑笑,觉得洛家人真傻,都这样还在为女婿开脱。
青璃一个人在后面的小院子坐着玩,不能出门,她也就在家里逛逛,弟弟洛以笙陪在她身边,不过小孩子玩性大,不一会儿就去扑蝴蝶了。
这时隔壁传来一个少年读书的声音。
抑扬顿挫,声音清朗,光是听着,青璃就能脑补出一个摇头晃脑的书生模样。
忽然声音中断,另一个少年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声出现:“王善学,这篇文章你都背了五天,还没背下来,来到这里真的是浪费资源,赶紧腾出位置,让老师再收个天赋好的弟子吧。”
洛遇之的私塾就在洛家隔壁,是租来的院子,学生不多,十二个,大半是镇上家境不错的孩子,小半是镇下方村子的孩子。
年纪都十五六岁,听洛遇之说这小私塾学生之间关系很融洽的。
青璃轻笑,原来也不是这么融洽啊?
那被笑了的少年王善学却是一点不介意,反而嘿嘿一笑:“你们是嫉妒我家有钱,我这是靠着我爹的银子光明正大的进来,怎么会浪费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