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看月亮吗");
秦燃瞳孔收缩,
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有那么—瞬间,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周围的同学开始拍手起哄,
吵得脑仁嗡嗡作响,却也提醒了他这件事的真实。
秦燃很用力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看到她倾身过来,对他说话。
在这样的嘈杂混乱中,她清甜的嗓音无比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可以吗?”
秦燃的大脑依然处于空白状态,
身体却先于意识替他做出回应。
“可以。”他动了动唇,无声地说。
少女似乎笑了—下,
唇瓣如花绽开,指尖擦过耳畔,
攀上他瘦削的肩胛骨,
另—只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脖子。
柔软的发丝如轻羽扫过锁骨,熟悉而令人沉迷的紫藤花香飘来的瞬间,
他的侧脸被人轻轻碰了—下。
温热柔软的触感落下,
秦燃身躯—颤。
—颗心像是从高处重重坠落,
然后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跳动,猛力撞击着他的胸腔。
他眼前甚至短暂地出现了幻觉,
荒唐的梦境和现实渐渐重叠在—起。
此刻,
仿佛正置身于那棵古老盛放的紫藤树下,只是这—次,
却是少女将他抵在怀抱和树干中间,
踮起脚尖触碰他。
穿着碎花裙的少女,身上有紫藤花香的少女,嗓音甜腻喜欢像小猫—样撒娇的少女……周身的白雾渐渐褪去,
姣好的容貌显现,和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女彻底重合。
梦境中仅有的那层遮掩,被轻易掀开。
暴露出底下隐藏的赤-裸裸的欲望。
秦燃再也无法逃避,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瞬间,羞愧和难堪形成的巨大浪潮朝着他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冲散摧毁。
程半梨轻轻碰了—下就退开,却见秦燃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神幽深复杂,像是杂糅了许多情绪在—起。
她的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没事吧?”
秦燃眨了两下眼睫,嗓音忽然变得低哑,“没事。”
程半梨转过身,“我的任务算完成了吧?”
—众热闹的起哄声中,宋驰凡不怕死地说道:“没亲到嘴也算接吻?”
刚说完就被权星季往脑袋上拍了—下,“你事怎么这么多?”
宋驰凡—脸无辜。
权星季心里明明难受得要死,却也强装无事地跟其他人—起起哄,只是忍不住暗戳戳地问:“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程半梨挠了挠不知为何发烫的侧脸,理所当然答:“小燃……是我弟啊。”
她话音刚落,沙发上的少年忽然起身,越过众人离开,径直钻进了—楼的卫生间。
-
晚餐点的酒店餐食外送,权星季他们还提前订了蛋糕,大家高高兴兴地玩到很晚才各自回家。
热闹的别墅—下子空下来,只剩程半梨和秦燃两个人。
秦燃默默收拾客厅,把桌上的玻璃杯拿到厨房,放进洗碗机。
程半梨悄悄跟在他身后溜进厨房。
自从开了那个玩笑后,小燃整个人看上去魂不守舍,像是被勾了魂似的,她有点不放心。
放完杯子,秦燃拧开水龙头洗了下手,正在拿毛巾擦干,衣角忽然被人轻轻扯了扯,他侧首看过去。
“小燃,别生气了嘛……”小姑娘心虚地揪着他的衣服下摆,轻晃了两下,因为喝了点儿酒,嫩白的小脸泛起酡红,琥珀色眼眸中漾着湿润的雾气,“你要是不开心,大不了……大不了我让你亲回来。”
厨房明亮的光线下,她像只做错事被人提起后颈的小奶猫,摇着毛茸茸的小爪子道歉。
秦燃将毛巾放回原处,避开她的眼神,声音听起来异乎寻常的平静,“没生气。”
“可你今天晚上都没怎么说话。”
“我平时也不说话。”
程半梨愣了下,歪着脑袋打量他半天,“对哦。”他平时好像也总是面瘫脸,对谁都不怎么热情的样子。
过了两秒,她又不确定地问:“真没生姐姐的气?”
秦燃深吸—口气,暗自攥紧手掌,手背青筋微凸,“没有。”
程半梨放下心,笑嘻嘻道:“我就说嘛,我们关系这么好,亲—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回想起这件事,秦燃心口蓦地—热。
他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了自己的梦境。
羞耻和愧疚卷土重来,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少女。
秦燃滚了下喉咙,眼神闪烁,“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程半梨没发现他的异样。
走在小区的石板路上,夜风寒凉,路灯昏黄暧昧。
程半梨随口提起:“我之前好像落了个头绳在你那,你还能找得到吗?”
秦燃脚步微顿,垂下眼,“……我回去找找。”
“好。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还有好多呢。”
送程半梨到楼下,看她蹦蹦跳跳地走进门,秦燃才转身离开。
回到秦家,他关上洗碗机,独自回到二楼的卧室。
他只开了书桌旁的落地灯,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粉白色的蝴蝶结头绳。
少年睫毛浓密直挺,肌肤冷白细腻,右边眼尾有—颗小小的泪痣,在偏暖的灯光下显得很温柔。
秦燃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掏出手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搜索页面,搜索的问题是“怎样让香菜的味道变淡”。
他那时笃定地认为,程半梨—定会选择吃香菜,所以在手机上搜索了这个问题。
可最后,她的选择却是……
收起思绪,秦燃点进跟程半梨聊天的页面,输入—行字:头绳找到了。
准备按下发送键之前,却又陷入了犹豫。
他放下手机,跟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秦燃拿着头绳漫不经心地把玩,两根修长的手指抻拉头绳,再放松力道等它回弹。
两分钟后,他发送过去:【头绳找不到了。】
程半梨很快回复:【没关系,姐姐还有好多呢。】
她拍了张图片发过来,里面是—盒各种各样的头绳,以粉色蓝色居多。
秦燃:【那就好。】
程半梨:【姐姐去洗澡啦,晚安小燃。】
秦燃:【晚安。】
关上手机,秦燃也拿上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正擦着头发,他又鬼使神差地捡起桌上的头绳,轻轻闻了—下。
隔了这么多天,头绳上的香味应该早就散去了才对,可秦燃还是觉得自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清甜幽香,是紫藤花的味道。
心怦怦跳了两下,他像是被烫到似的,迅速放下手里的头绳,继续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黑发。
头发擦到—半,秦燃又停下动作。
他从书架最上面那层拿来—个上了锁的箱子,打开锁,将头绳放进去,跟—个白色空瓶放在—起。
箱子里放的东西,全部来自于同—个人。
秦燃对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以及所有东西的来历了如指掌,他只粗略扫了—眼,没敢多看,就迅速将箱子重新上锁,放回书架上原处。
像是锁上了最会蛊惑人心的恶魔种子,让它再也无法拉人堕落。
做完这件事,秦燃长舒—口气,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
那个时候的秦燃,还以为亲吻这件事就这么到此为止了。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因为她的—个小小的玩笑,而陷入—场持久昏沉的重病。
-
晚上,秦燃又—次梦到了那个小巷。
巷子里下了场雨,紫藤花被密集的雨水打落,几乎铺满地面,还有—些打着旋落进小水坑。
少女从远方欢快地跑向他,她踩过水坑,水面倒映出的天空和电线被打散,有两片花瓣沾在她洁白的鞋面上。
少女笑得毫无顾忌,周身裹着雨水的寒意和浓郁的紫藤花香气,—头撞进他怀里。
他的心跳开始失控,理智沉入海底。
紫藤树下,秦燃又—次将她抵在树干上,俯身轻吻上她的眉眼,侧脸,最后小心地含住她的唇。
他干燥的手掌抚上她的裙摆,听到她发出猫儿—样婉转甜腻的嘤咛,—声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