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绣年垂下眼,声线微哑:“周琅…”
就知道避不开的…她凡事永远要问个清楚明白,绝不肯含糊将就。
周琅无声抿紧唇角,人如绷紧的弦,只有眼睫是轻轻颤动的。
她再次重复那个问题,嗓音沉静:“安扬,是谁的孩子?”
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一个人说的不是事实。
但她不会去问纪安扬。
她不会去质问,甚至责怪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不是说了假话。
她只想从纪绣年口中听出答案。
纪绣年抿了下唇。
余光里看见,方寻和岑瑶几乎傻了眼似的站在原地,还没有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的。”
周琅身体前倾,原本按住她的手轻轻上移,顺着她耳廓一路摸上她红唇,语调冷冰冰的:“纪、绣、年。”
纪绣年偏过头,避开了她的指尖。
周琅手指在半空中僵了以下,往后退了一步,唇边浮现冷冷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她为什么还非要不死心。
她仰起头,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像是在忍耐什么。
很快,她转头看了看还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年轻女孩,又很快收回目光。
她终于松开了手。
转身就走。
纪绣年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无力地靠在墙上。
原本紧握的手掌渐渐松开,掌心里出了细密的汗。
她平复着情绪,手掌在墙上撑了下才重新站好,嗓音低哑:“院长忙完了吗?”
方寻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说:“哦…应该快了吧。”
纪绣年嗯了声:“帮我跟院长说一声抱歉,我…我先回去了。”
方寻讷讷点头:“好…纪老师你开车回去小心啊。”
哎……可别这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了。
-
周琅在宁大校园里漫无边际的散步。
本以为寒风能吹散心中的焦躁,可事实上并不。
因为这座校园里有太多太多的回忆了。
走过东湖,想起以前她们在湖边坐着看月光的日子。
听见钟声,想起她总是赶在宿舍门禁之前才肯放女朋友离开。
见到情侣…总会恍惚,为什么她们从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
她忽然在想…
是她总在逼纪绣年吗?
她们第一次不愉快是在那次舞会后。
以纪绣年主动的,一个清清淡淡的吻结束。
后来她们也吵过架。
但也没有真正吵起来。
大多是周琅红着眼睛,一句一句地问。
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她,
问她为什么从不吃醋,
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
问她为什么不肯在别人面前牵她的手。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纪绣年性格冲淡恬静,周琅在她身上感知不到浓烈的情绪,每次怀着一颗热切的心靠近,却总又怀疑纪绣年不那么爱她。
因为不爱她,所以不肯当众牵她的手。
因为不爱她,所以从来不肯跟家人说。
有一次她们走在路上,原本是悄悄牵着手,下一瞬路口拐弯来了两个同学,纪绣年好像做了什么心虚的坏事一样,陡然将手一抽,往旁边退了一米远。
周琅现在还能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心情。
好像她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是被她抛弃的洋娃娃。
那是她唯一一次真正跟纪绣年生气。
她们有整整一个月没说话。
但她每天偷偷跟着她。
看她跟室友说话微笑,看她清晨在湖边背书,看她如常上课学习,一颗心焦灼难安。
后来才知道纪绣年夜夜失眠到差点精神衰弱。
直到纪绣年来找她。
她负气地别过眼不看她,心里却想,求你了,说一句对不起,我就原谅你了。
再这么冷战下去,她要疯了。
可是纪绣年一开口,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说:“琅琅,我们出国好吗?”
“什么……”
“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一起站在日光下…除了出国,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那一刻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只能扑上去抱住自己的恋人,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掉,她哽咽着点头说好。
“咚咚咚咚。”
周琅偏过头笑了下。
这一瞬间忽然怀疑,要不是她的坚持,纪绣年是不是根本不会想出国。
她是不是…从未深爱过她,
在学校大钟的整点报时声中,她捡起一块石头,扔下静静的湖面。
咕咚一声,泛起一圈涟漪,很快就消失无痕,无可探寻。
宛如那人的心。
-
“咚咚咚咚。”
在校园大钟的整点报时声中,郝书游说:“纪老师,现在一切都还好,就是上次谈的赞助出了问题,周琅联系了新的合作商,你今天有空吗,一起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