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麦便轻轻抱了一下:“妈,你看你现在还是很美,优雅年轻,可是他……我听沈烈说,他现在白头发已经不少了,看着还算儒雅,但一看就是挺老的了。”
苏彦均:“真的吗?我看照片上他状态还不错。”
冬麦一本正经地说谎:“当然是真的,你别看照片,那照片没照出皱纹来。”
别管是真的假的,苏彦均明显情绪平缓了一些,她苦笑了声:“其实真没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意什么,罢了,都一把年纪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到时候也就是说几句话。”
很快汽车到了咖啡馆,苏彦均和冬麦下车,谁知道刚一下车,冬麦便感觉到一道特别的目光。
抬头看时,就见封越涵已经等在路边了。
他显然是看到了,看到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母亲身上,自始至终就再也没有挪开。
苏彦均也看到了封越涵,看到后,她先是怔在那里,微微抿起唇,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之后艰难地别过脸,眼里便有透明的液体溢出。
冬麦见此,便道:“咖啡馆里没什么人,进去说说话吧。”
苏彦均微微点头,封越涵却有些怔怔的,好像根本没听进去冬麦说什么。
江春耕见此,再次提醒了一句,封越涵恍然,连忙点头:“好,进去咖啡馆,先坐坐。”
事情到了这一步,冬麦和江春耕没进去咖啡馆,就让两位老人进去,那咖啡馆是自家的,今天干脆歇业了,咖啡馆里没人,就两位老人,可以好好说话。
江春耕和冬麦便站在不远处的树底下,说说话,胡金凤一直身体不错,不过最近总是腰疼,查了下是腰椎间盘突出,现在隔一天就去医院做理疗,效果还不错,打算继续坚持下去。
当父母的忙碌了半辈子,如今儿女发展好,也到了享清福的时候,那些治病的好办法都得招呼上,上万的治疗仪器也都不眨眼地给买了。
满满如今学校不错,不过眼睛近视了,冯明华听说有一种眼镜能防止眼睛进一步近视,是新科技,和江春耕提了,意思是想给满满用上。
冬麦:“大嫂对满满一直挺上心的。”
提起冯明华,江春耕笑了:“她确实很好,其实她进门的时候,满满已经七岁了,满满又不爱说话,她为了能和满满相处好,付出了很多心力,这几年,孩子的功课一直都是她辅导,挺不容易的,我打心眼里感激她。”
提起冯明华,江春耕的眼中有温暖的笑意。
冬麦:“反正你对大嫂要好一些,许多事,大嫂不提的,你得先想到。”
江春耕:“嗯,我明白,等过去羊绒交易会,我想抽空带她到处玩玩,放松放松。”
冬麦:“对了,前一段,我听娘说,满满亲妈好像来过陵城?”
在农村里,一般离婚后孩子归男方,女方再嫁了,基本不会再和孩子见面了,不过江春耕倒是让满满和谢红妮见过几次,后来谢红妮再婚有了自己的孩子,满满大了,也不太想去亲娘那里,彼此联系就少了。
不过偶尔间也能听到一些消息,听说谢红妮又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她那个丈夫倒腾毛渣子,生意不算多好,但也能过得去,日子过得可以,只是前一段,谢红妮生病了,来陵城看,当时找不到合适的大夫,就求到了江春耕面前。
江春耕:“是,来过,她得的是甲状腺癌,不过是初期,其实也还好,别看是癌症,但听说这个癌症好好治,不会要人性命,用人家大夫的话就是预后很好,当时她找上我,我和你大嫂提了一句,你大嫂的意思,这到底是满满亲妈,既然人家生病找上了,怎么也得帮。”
江春耕承认,他本意是想帮,只不过还是想和冯明华商量下,怕她万一多想。
毕竟是离婚后娶的冯明华,又有前妻留下的儿子让冯明华操心,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亏待了冯明华,在处理满满和前妻的问题上,他都尽量小心,会和冬麦商量,问问冬麦的意思,看看怎么才能处理好,既尽了那边的情分,又不至于让冯明华不好受。
冬麦:“现在呢,她什么情况了?”
江春耕:“帮她问了专家,专家说这个病最好去首都或者天津,就帮她联系了天津的一位名医,说是问题不大,割了后就和普通人一样。”
冬麦:“她家现在经济怎么样,花了不少钱吧?”
江春耕:“也还行,她男人倒腾毛渣子,有些积蓄,只不过家里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了,一个八岁了,都得上学,开销大,我就和我们收购的负责人说了下,让他看情况稍微照顾下她家的生意,算是尽我们一份心,帮衬一把。”
冬麦:“嗯,那样也好。”
到底是满满的亲妈,要说见死不救也不可能,但是自己就算有钱,也不好说去资助人家,人家后面也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还是得避嫌,现在生意上稍微照顾下给个机会,同样情况下收他的货,也算是尽心了。
兄妹两个就这么随口说着话,又说起过去的一些事。
谁能想到呢,当时小小村庄里的农民,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把生意做到国外去,和外资谈生意,获得国家级认证,甚至拿到了各种荣誉和表彰,俨然成为了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是以后怎么走把路子走得更稳,怎么把企业做得更大,也需要加倍地努力。
毕竟人在什么位置,就得承担多大的责任。
这么说了半响,就听到咖啡馆门开了,苏彦均走出来,走出来的时候,她微低着头,两眼泛红,冬麦忙走过去:“妈。”
冬麦一过去,封越涵看向冬麦的目光便多了几分热切和期待。
之后他看向苏彦均。
苏彦均明白他的意思,对冬麦道:“冬麦,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冬麦其实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一幕,不过事到临头,喊出来那两个字倒是有些犹豫,望向封越涵,封越涵眸中也有着湿润,正期盼地望着她。
她抿唇,轻笑了下:“爸爸,你好。”
封越涵颤抖着手,想过来碰碰冬麦,不过到底是努力克制住,哽声道:“我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当年我离开,我以为你没了,我以为,我太傻了……”
苏彦均听着这话,忍不住哭了。
是太傻了。
当年,封越涵回城是想谋求出国的结果,他想带着苏彦均一起出国,但是苏彦均的父亲并不想苏彦均出国,他对于这个“拐骗”自己女儿的封越涵也很不赞同,他是老一辈子的革命家,他认为好好的中国人为什么非要往国外跑?
固执的老父亲由此想出一个办法,换掉了女儿的孩子,那个换来的孩子重病,本来就没救了,自然就这么没了。
苏彦均伤心欲绝,而这个时候,封越涵回来找苏彦均,却被老父亲拦在门外,告诉他女儿永远不会再见他,告诉他孩子送人了,没了性命。
封越涵自然是不信,结果却被带到了孩子的坟头前。
封越涵想见苏彦均,见不到,又听说苏彦均相亲了,几乎绝望,最后一番周折,听说苏彦均离开了陵城,前往别处学习。
他不甘心,坐了一天的火车追过去,然而追过去时,却恰好见苏彦均正和人漫步在梧桐树下。
这个时候的封越涵绝望地无法呼吸,他最后的信念崩塌,就此离开。
几年后,他得到消息,知道苏彦均还没结婚,写信给苏彦均试探,然而苏彦均却已经不想理会他了。
回想起过去这些事,只能说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太年轻,二十岁的年纪,不够成熟,也不够包容,彼此都太自以为是,自尊心强,不肯再为爱情多让一步,又有那么一个对出国充满偏见的老爷子,就这么阴差阳错三十年。
冬麦看着封越涵。
其实在她的童年时代,江树理是一个很好的父亲,给了她足够的父爱,在她的青年时代,她的丈夫沈烈对她呵护有加,可以说,她并不缺少来自男性的呵护,也从来不缺少那么一份父爱。
和母亲苏彦均的相认,更是弥补了幼年时知道自己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所有遗憾。
所以对于找到亲生父亲,她本来并没有太多感触,对这件事的喜悦和期待,全来自于苏彦均。
但是现在,看到这个男人用温和慈爱的目光望着自己,期盼又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
她眼里也有些泛热,喉头哽咽,终于道:“爸爸,没什么,都过去了,现在你和妈妈这不是都好好的。”
然而她不说这个也就罢了,她这么一说,封越涵热泪纵横,苏彦均也几乎哭出声来。
刚刚相认,大家还有些拘谨,放不开,晚上时候,沈烈订了酒店,大家一起吃了个饭,封越涵已经听苏彦均说了这些年冬麦经历的事,对冬麦自是心痛至极,又暗恨自己没有早些回来,以至于女儿曾经吃过一些苦头。
看着自己女儿家庭和睦,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有一份蒸蒸日上的事业,还有那么一对可人疼的儿女,当下真是感慨万分,又觉欣慰。
而对于江家,他感激不尽,一晚上给江树理和胡金凤敬了三次酒。
胡金凤哪里想到,自己女儿的爹竟然是瑞士的代表,当下心里越发高兴,想着沈烈冬麦这买卖有这么一个亲爹帮助,这下子就能更顺利了。
封越涵也提起来和沈烈的合作,他原本就对沈烈非常欣赏,如今听说这是自己的女婿,那更是喜欢得很,当下便决定要从瑞士回国,投资一家公司,和沈烈一起做纺织技术方面的研究,为国内的纺织业做出一份自己的贡献。
一场晚宴,热闹至极,不过苏彦均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怎么说话。
晚宴结束后,大家安排着车辆回家,苏彦均留下来,和封越涵再次深谈了一番,封越涵自然是想留在陵城,也是想留在苏彦均身边的意思。
只是苏彦均却有些犹豫,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年纪都大了,要说当年的爱情,其实早就消淡了。
封越涵见此,倒是觉得不急,他已经寂寞了这么多年,煎熬了这么多年,如今看着女儿生活幸福,曾经心爱的女人就在面前,他觉得自己可以再耐心一些。
只要守着,看着,就已经很满足了,反正年纪不小了,也未必非要如何了,一切确实就淡了。
如今他要紧的,却是促进沈烈和怀恩的合作,并帮着沈烈把关。
之前的时候,他当然也希望怀恩先生和沈烈的合作顺利,但那是抱着客观的态度,现在却一下子不一样了,现在他一切为沈烈着想了——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女婿。
怀恩先生听说这事,也是惊得不轻,因为他认识封越涵好些年了,知道封越涵的情况,从来不知道他有妻女,突然间就这么巧合,他几乎不敢相信,后来看到苏彦均,他才信了。
惊叹之余,也是多了几分亲近,这合作必然是合作了。
当然具体到合作的形势,还是要详细地谈,这时候怀恩先生已经考察过了沈烈的工厂,非常地满意,当即打算回国,召集高层会议,拟定合作方式。
这是后话了。
怀恩先生离开后,封越涵也过去瑞士,他需要对那边的工作做一下交待,之后就办理手续,回来中国了。
封越涵本来希望苏彦均跟随他一起过去瑞士,不过苏彦均拒绝了,封越涵有些遗憾,不过想着早点回来就是了,他回来早了,还能赶上陵城的羊绒交易会,到时候可以帮着沈烈冬麦在交易会上尽自己的一份力。
这一年,可以说是陵城人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年,也是印刻在冬麦心上的一年。
就在这年的十一月份,筹备已久的陵城国际羊绒交易会终于召开了。
全国工商联指出,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由民间举办国际□□易会的先例,要全力支持,国务委员陈先生为这次的交易会写了会标,□□会副委员长以及政协副主席为这次的交易会题词,外经贸部的部长也为交易会发来贺词。
陵城人为了这一天筹备良久,三星级标准的宾馆,新修的火车站,高标准的交易会厅,就连路边的路灯全都焕然一新,更不要说走出大街,那满街悬挂的巨型条幅以及随风飘扬的彩旗。
陵城羊绒协会是这次交易会的主办方,而沈烈作为协会的负责人,自然责任重大,大会开始前几天,他几乎每天都要忙到凌晨一两点。
到了这一天,正是这次陵城交易会的开幕式,沈烈和冬麦都要参加,两个人很早就起来准备了。
沈烈倒是简单,一身笔挺的西装尽显青年企业家的风度,而冬麦则是优雅的羊绒长裙,外面披一件造型简单的大衣,胸口别了一个精致灿亮的胸针,至于头发则是高高地挽起。
落地窗里的女人,今年三十二岁,肤色红润,眉眼清雅,挽起的发髻更衬得颈部修长纤细,羊绒长裙简洁流畅的线条完美地包裹出她动人的曲线,裙尾部小小的开叉在走路的时候会摇曳出妖娆的裙花。
冬麦看着自己,忍不住转了一个圈:“我穿这一身确实不错。”
此时沈烈正在书桌前最后一次查看今天的演讲稿,沈楷正在书房看书,苏彦均正在厨房轻轻搅拌着咖啡,而沈杼则是托着下巴望着自己的妈妈,赞叹:“妈妈今天的样子很漂亮呢。”
冬麦轻笑一声:“我化了妆,不过你爸好像不喜欢我化妆。”
沈杼捂嘴偷笑:“估计爸爸觉得你化妆后太美了,怕你被人拐走!”
沈杼是一个鬼机灵,有时候语出惊人。
她这么说,沈烈从书房走出来了,挑眉看了看女儿,淡淡地道:“今天会来几个明星,是谁想要人家的签名照来着?”
沈杼一听,忙跑到了沈烈跟前:“爸,我要,我要!”
为了这次的交易会,陵城特意发了纪念信封和交易会的会徽,印了不少“发洋财”的文化衫发给群众,晚上还会在影剧院举行文艺晚会。
文艺晚会请了主持人倪萍,歌星毛阿敏,小品演员朱时茂,名伶小香玉,当然了,还有知名歌舞剧院、京剧团以及国家芭蕾舞团。
对于别的知名人士也就罢了,现在毛阿敏的歌正红,小学生也都会唱,会把歌词抄在漂亮的小笔记本上,旁边还得贴上贴画。
班里沈杼好几个同学知道毛阿敏会来,都很期待,现在通过沈烈已经要了好几张文艺晚会的门票,不过也有的更有想法,竟然追着要毛阿敏的签名了。
沈杼本来对这些歌星明星的没兴趣,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特别积极,说是想要歌星名人的签名。
不过沈烈也没多想,笑着说:“那刚才是谁背后编排爸爸来着?”
沈杼忙道:“我有说什么吗,什么都没说!”
冬麦从旁笑叹一声:“好了,准备出发了,小赵已经把车子开过来了。”
今天这个场合很郑重,特意开了家里最好的车,让司机小赵送过去。
沈烈的目光落在冬麦身上,看了一番,皱眉:“你就穿这个?”
昔日清凌凌的小姑娘,经过岁月的洗礼,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却不曾消减了半分美丽,柔软的羊绒裙贴服地包裹住她玲珑姣好的曲线,女性的成熟妩媚几乎一览无余。
冬麦轻笑:“这样穿有问题吗?”
她当然知道沈烈的心思,在其它方面挺开放的,但是对于她的衣着,他一直挺保守,其实都这个年代了,外面穿什么的都有,这么正式的场合,女性肯定是穿礼服,因为天冷,也为了彰显陵城的特色,她特意穿了这么一件羊绒长裙,已经算是很保守了。
结果他呢,估计是觉得太贴服了。
其实……真得想多了,到了会场,比她穿得更惹眼的怕不是有多少!
沈烈之前看到过,当时看到也没觉得什么,就觉得是一件普通的羊绒裙,可是现在冬麦穿上,那感觉一下子不一样了,他觉得大部分男人看到后,都很难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他便上前:“就穿这个?是不是太冷了?外面再来一件披肩,就上次你穿的,很大的披肩,一下子裹住了。”
他甚至还比划了一番。
冬麦看着他这样,无奈地道:“我还要穿一件大衣呢,又不是只穿这个!”
沈烈这才没话说了,当下让沈杼赶紧去上学,他则过去和苏彦均说了一声。
苏彦均今天也要过去,不过她是和封越涵一起过去。
上次封越涵回去瑞士,她并没有跟着,显然封越涵有些失望,封越涵从瑞士回来中国后,两个人倒是显得生分许多。
当时冬麦看着,还偷偷地和沈烈说,这事怕是不成了。
到底是分离了三十多年,可能在母亲来说,这些并不是那么重要了,她也没有心情破镜重圆。
谁知道那一天,不知怎么,两个人突然之间就和好了,和好之后,竟然是如胶似漆,甚至打算尽快举行婚礼。
冬麦意外,不过心里也替父母高兴,分别三十多年,终于还是能解开心结走在一起。
于是大家商量定了,羊绒交易会之后就结婚。
上次封越涵回去瑞士,已经介绍了几家纺织业客商过来,他自己和沈烈聊过后,也打算在陵城投资建厂,如此一来,这次的羊绒交易会,他也会作为归国华人投资客商来参加。
苏彦均今天去参加羊绒交易会,就是随着封越涵一起过去,如今苏彦均也已经打扮差不多了,等着封越涵过来接自己。
当下沈烈带着冬麦,出发前往交易会场,出别墅院子的时候,恰好见封越涵的车开进来,彼此还打了一个招呼。
一路上,气氛自然和往常不同,路灯都是新修的,两旁都是插着彩旗,各方客商纷纷赶赴交易会,世界名车比比皆是。
到了会场,沈烈和冬麦一出现,便被请到了主席台的位置,这个时候各方名流和政府相关部门的人都来了,大家寒暄一番,也就到了开幕的时候,开幕时间是十点十八分,陵城相关领导为开幕式剪裁。
礼炮齐鸣,烟花绽放,主会场里三千多客商和各界人士一起鼓掌呼唤,而会场外,商贸城里,观众二十几万人一起呼唤。
所有的人都抬头看过去,看陵城最辉煌的一刻。
冬麦也仰脸看过去,当那烟花在空中绽放时,当那呼啸声响起时,她想起了许多。
想起来十几年前,她在寒风瑟瑟中第一次来到了陵城,看着两边一排排的路灯和两层高的高楼,她觉得那是一个距离自己很遥远的世界,她只是一个陌生的来客,踏入了一个遥远而喧嚣的地方;也想起来陵城医院门前,她不能生育时的失落和痛苦,想起来她揣着袖子赶着驴车过去公社里卖鱼汤面;当然更想起那一年,沈烈贷款两万多生意,正在经历挫折和非议的时候,电工告诉自己要交九十块钱的电费。
曾经青涩而懵懂,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也不知道自己将为自己的人生涂抹怎么样的颜色,就这么和沈烈手牵着手,一步步地走来。
赶上了时代的步伐,也抓住了羊绒产品国际价格不断上涨的浪潮,将企业一步步做大,将自己辛苦加工的产品卖向世界,走向国际。
十几年来,身边那么多人起起伏伏,有人行差踏错进了监狱后依然想东山再起,有人违法犯罪偏执仇恨至死不悟,有人孤独前行不问婚姻醉心于事业。
曾经的敌人变干戈为玉帛,曾经的朋友多年来一直守望相助,曾经的追随者逐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企业家。
一路行来,不是没有遇到过挫折,八十年代初首都绒毯厂突然终止的合作让初初起步的陵城羊绒业陷入了困境,九十年代初国际环境的恶劣让所有的企业举步维艰,但是大家终于一起熬了过来,所有的人把手搭在一起,终于成就了今天举世瞩目的羊绒深加工基地,汇聚成了陵城羊绒行业影响世界的力量。
当礼炮再次响起,当领导上前给这次的国际羊绒交易会剪彩的时候,会场内外群众的呼唤声震耳欲聋。
而就在这欢呼声中,她微微侧首,看向了身边的沈烈。
恰好这个时候,沈烈也在侧首看她。
四目相对,她看懂了他的心情,他也明白她的心思。
从朦胧晨曦中的一个眼神开始,彼此就有了牵绊,十二年来生死与共风雨同舟,有过挫折也有过胜利,有过甜美也有过苦涩,回首走过的路,这是他们自己的路,也是陵城的路,更是这个国家改革开放的路。
三千多名外商和社会各界知名人士齐聚陵城,陵城的历史揭开了崭新的一页,但是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他们依然有属于他们的使命,他们依然要为了将来而努力奋斗。
冬麦这么想着的时候,沈烈突然微微俯首,低声说:“你知道我接下来最想做什么吗?”
会场里几千人,呼啸声烟花声还有掌声,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耳中。
她抿唇轻笑,用口型告诉他。
她知道他还是不甘心皮特先生说的那句话,他要努力提高中国的纺纱水平,他想让世界为之侧目,他想让天下的人知道,外国人能做到的,中国人不但能做到,还可以做得更好。
沈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轻笑,却道:“我们已经三十多岁了,将来的事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需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不过我现在更想做的,是陪着你到处走走,我们要吟诗作对,要赏花赏月,要看尽天下风景,要去体验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爱情。”
冬麦微怔,之后一下子笑了。
她记起来了,很多年前,看了《庐山恋》,走出电影院时,她说爱情需要浪漫时,他曾经做出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