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麦抿唇笑了笑。
喝鸡汤的时候,他时不时抬头看,弄得冬麦有些不好意思。
喝完了,他给冬麦五毛钱,冬麦没要,陆靖安还是给,冬麦便低声说:“再这样我以后不给你喝了。”
陆靖安笑了,笑得时候脸上好像有些红,之后便忙上班去了。
冬麦忙着买卖,心里却想着陆靖安,她出门的时候,还想着陆靖安挺好的,自己应该努力抓住这个机会,现在见了陆靖安,又觉得,自己不能生孩子,这不是祸害人家吗?
就算人家愿意,人家不嫌弃,但自己忍心吗?
正想着,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发什么呆呢?”
冬麦一回头,就看到了沈烈。
那次他帮了自己,又说最初见自己觉得自己好看,她挺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应对,后来他应该也觉察出来,就走了。
再之后几天不见,冬麦那种尴尬的感觉已经淡了很多。
她便顺手给沈烈盛了一碗汤,又拿了一个烧饼:“给,吃点吧。”
沈烈:“吃过了。”
冬麦:“那就喝点汤。”
她硬给,他也就没拒绝,坐在那里喝了,不过喝的时候,时不时看向冬麦。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冬麦今天的打扮,还看到了冬麦发梢上绑着的红纱条,乌盈盈的头发,红艳艳的红纱条,衬得那身段纤秀,也衬得小脸白净,怎么看怎么惹人。
这几天他也听了一耳朵闲话,知道她其实不是江家亲生的,她爹娘是城里人,扔下她不要她了。
他听到这个,便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她和普通农村姑娘确实不一样,那是骨子里的不同,但又觉得心疼。
冬麦却没注意沈烈,她还在想着陆靖安的事,以及陆靖安请自己看的电影。
她想起来这电影很热门,好像是新上映的,便随口问:“你看过《庐山恋》吗?”
沈烈有些意外,不过很快笑了,他眼中泛起热切来:“没看过,听说这部电影挺红的,县里也是刚要播,公社里也拿到了片子,今天头一天开始放映。”
说完他注视着冬麦:“你想看?”
冬麦连忙摇头,她实在是想陆靖安看电影的事想多了,才随口说的,便解释:“不想,我就是听人提起,听说挺热门的,随便好奇下,我对那个可没兴趣。”
说完这个后,她就开始后悔了。
她实在不该在沈烈面前提这个《庐山恋》,提了后,人家一问,她只能说谎了,她和陆靖安以后不见得怎么着,她实在不想把自己和他看电影的事张扬得天下皆知,自己爹娘都瞒着呢,更不要说外人。
沈烈他人虽然好,但怎么着也是林荣棠的好朋友。
到时候两兄弟喝酒,人家拍着肩膀说,你前妻,就是那个冬麦,她和公社里一男的看电影去了,到时候这么一传,她这事又成不了,那才叫丢人呢。
虽然她感觉沈烈不是这种人,可万一喝了酒的,一切都说不好,许多事,也不是故意要说,就是那么随口一提才传出去的。
可其实她并不想故意说谎骗人家沈烈啊。
冬麦便有些不是滋味,她扭过身去,低头洗碗。
沈烈起身过来,伸手帮她一起洗碗。
冬麦不好意思了,抢过来,不让他洗:“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今天没事吗?”
沈烈:“没什么事,那批树苗该送的都送完了,就差找公社里要钱了,不过要钱这个事也不急,他们公社内得走流程。”
冬麦:“那你催催,这都不好说,你不催,人家不当回事,可能耽误你更长时间。”
沈烈:“好。”
冬麦又随口问:“这倒腾树苗是不是挺挣钱的啊?我们村里都说,你估计挣了不少?”
沈烈无奈:“也没那么多,树苗都是选好的采购,采购了等人家挖出来,就得在二十四小时内赶紧运过来,为了保证树苗的存活率,这里面要下不少功夫,其实公社给的钱也就一般般,肯定是挣,但要说挣不少,真不至于。”
冬麦倒是能理解:“别人都以为多好的买卖,其实只有自己亲自经手才知道,处处都需要钱,不一定哪里就是损耗。”
沈烈:“对。所以干完这一票后,我再寻觅点别的事,慢慢积攒着,积攒多一些本钱,我就跟着路哥那里干羊绒了,这个才是正经买卖,以后能挣钱。”
冬麦:“这个还是得偷偷摸摸啊,万一被逮住,不是得罚钱吗?”
沈烈:“现在羊绒是管制商品,不过凡事得看长远,以后经济要改革,国外需求量大,国际市场前景看好,这一块大有希望放开。”
冬麦听着迷糊,好奇:“为什么?国外需要这个?”
沈烈解释说:“山羊绒在国外叫开司米,最开始的时候流行是因为喀什米尔批肩,后来到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国外一些知名设计师开始设计羊绒衫,那玩意儿奢侈,有钱人都喜欢,一下子就成了时髦,我们国家现在还管制着,是因为政策的惯性,还来不及改,但是从长远来看,国家要改革,要开放,这一块也会像别的商品一样慢慢放开。”
冬麦只知道有人搞羊绒赚了钱,但是从来没听到这个,她认真地听沈烈讲。
沈烈看她感兴趣,便继续说:“这对有钱人来说,是好东西,时髦洋气,有钱人当然喜欢,需求量并不小,这其中山羊绒最受欢迎,号称软黄金,而山羊绒主要是存在于我们国家的内蒙古、新疆还有西藏几个地方,目前我们国家要倡导对外开放,要在国际贸易中占到一定的地位,以后肯定要利用山羊绒参与国际竞争,为咱们国家创外汇增收入。”
冬麦听得云里雾里,沈烈说的那些词,其实好多她都不太明白,但是她却明白了一件事,沈烈挺懂这个的,他看好这个,是一个将来能挣大钱的买卖。
她心思便有些活动,将来自己有希望做这个吗?
但也只是一想罢了,这个要很多本钱,还需要对行情对技术非常了解,自己肯定不行。
她感慨地看了一眼沈烈:“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沈烈笑:“在部队时候,闲的时候就得学文化知识,做剪贴报,看得报纸和书多,了解得就多,再说我知道咱们陵城有搞这个的,对这方面也多留意。”
冬麦听了,便暗想,看来看书能增长不少知识,她以后没事,也应该多看书,多听广播。
说话间,冬麦有客人过来,沈烈见此,便先骑着自行车走了。
他骑着自行车,直接过去了公社的电影院,打听了下,知道今天恰好是《庐山恋》放映的第一天,大家都在抢着要看。
公社里的电影院不正规,所谓的电影票就是给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场次。
他便凑过去,问人家还有电影票吗,结果人家老大爷一听,粗声说:“早卖光了!”
沈烈皱眉,揣着兜,并不想就这么离开。
恰好看到有拿着电影票的年轻人,就过去问人家,电影票转让吗,人家自然不转让,不过沈烈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又找了几个问,总算有一个,说是可以卖,不过想赚点差价。
沈烈二话不说,给了人家钱,拿到了票。
是下午的场次。
沈烈捏着那两张票,笑了。
他是想着,到时候冬麦正好卖完了她的鸡汤,可以过来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