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仇疑青还附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句:“……我也喜欢。”
实锤了!他的喜好就是很另类!
叶白汀感觉自己耳朵要瞎了,下意识揉了下:“你身材这么……这么……真的喜欢小兔子?”
他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所有人都有选择自己偏好的权利,别人无权置喙,他就是觉得,一点都不像啊!相处这么久,他又不瞎,也不缺心眼,基础的观察体会总有,仇疑青平时的动作习惯,完全和小兔子沾不上边,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过啊!
仇疑青却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似乎非常坚定。
自家小仵作穿着银白色的大氅,围着毛茸茸的围领,手里拎着小兔子灯,发间别着荧光小兔子,一双眼睛水水亮亮的看着他……
没错,他就是很喜欢小兔子。
“小兔子,很好。”很可爱。
“不错的,小少爷戴着很好看!”摊主都看出来了,视线滑过仇疑青,“我瞧着他真挺喜欢!”
叶白汀:……
“你也瞧出来了?”这才头回见面吧,就瞧出仇疑青的喜好了?
摊主手抄在袖子里,意味深长:“这过日子啊,过的是个滋味,有时候不能看东西本身,得看东西在哪里,落在谁身上,寄托的是什么……”
叶白汀垂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周遭人声似乎一下子离远了,打扰不到他。
仇疑青这才问:“去年七夕,也有个人连猜三十题,赢走了你这里的大奖……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因别人猜中了题,却并不拿走他的镇摊之宝,摊主聊性很高,“我想忘了也难啊,我每年大日子都在这摆摊卖灯,这连猜几十题都中的,也就你们二位,没别人啦!好像是姓管来着,叫什么竹子?”
仇疑青问:“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摊主想了想,“特别有才华?满腹诗书?小伙子是真的很不错,模样也好,好多小姑娘都偷偷瞧他呢。”
仇疑青:“其它的呢?”
摊主:“其它的……他好像惯用左手?”
仇疑青:“他那日心情如何?可有见到笑容?”
“哦,那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心情不太好,不过猜了几轮谜,渐渐放开了,笑的还不少,性子瞧着挺开朗的,别人聊起时政,他也跟着聊了。”
“都聊了些什么?”
“当时不是江南水患么?大多聊的就是这个,来我摊子上猜谜的都是些年轻的读书人,都挺有志向的,说将来若有机会考出来,在外为官,定要多多做些实事,避免这类悲剧的发生,管公子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几人聊得很投机,眼睛都亮亮的……”
仇疑青又道:“那时遭遇水患,朝廷上下各种消息层出不穷,关注讨论这件事的人应该很多?”
摊主:“是真不少,光那天晚上,我就不知道听了多少,记都记不住啦。”
“就没有反对的?比如骂哪个官贪污——”
“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还真有!有人骂了句什么当官的都是官官相护,不干人事,这位管公子就激动了,生生把人批了一顿,说天下是有好官的,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就有始终性纯心善的官,如果外面的人都不相信,莲花依然顶着脏烂泥沼顾自努力,试图以一己之力促天下清白,岂不是太可怜了?”
摊主说着,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他长得好看,前番连答谜题过于有才华,笑起来温煦明朗,一聊这件事,一忧郁,就有小姑娘心疼了,朝他丢了颗果子。”
“果子?”叶白汀好奇,“是表达喜欢的那种?”
摊主点点头,手里比划着:“没错,个头不大,就这么点,天太黑我没瞧出来是什么,但小姑娘冲小伙子扔这些,能是什么意思?人姑娘家害羞,丢完就跑了,可能也没想着非得怎么样,就是个心意,管公子却低头思看着果子,愣了很久。”
叶白汀:“愣了很久?”
“是啊,就生生愣了很久,然后回头问我,说是不是有人给果子,都是这种意思?”摊主就笑了,“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问题,问他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他却说没有,我觉得这不对啊,便又问,那是别人给你送?这回他点头了,还说果子不多,只是偶尔,其它时候,这个人还会帮他泡茶,整理文书,擦拭公案……”
“这不明摆着的?管公子人长得不错,心里实在没开窍,他没心上人,可他成了别人的心上人啊……”
“这人是谁?”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非亲非故的,别人家的事,咱们哪敢问太多?”
……
离开摊子,一白天很久都没有说话。
仇疑青:“可有想法?”
叶白汀点了点头:“心上人这件事……我有点在意。”
仇疑青不像申姜,脑袋得转好几回弯,没准还得需要别人点一点才能懂,顿一顿的功夫,就和叶白汀有了默契:“地点。”
叶白汀点了点头:“不错。”
管修竹和花灯摊主的聊天内容提到了纸页,文书,公案,如果只是普通的嘘寒问暖,送茶水点心,打扫案几,家中后宅的女眷也可以做,可是公案,文书,似乎只有官署才有。
他看着仇疑青:“户部官员……应该都是男的?”
仇疑青:“是。”
官衙只会有同僚,不会有女人,那喜欢管修竹的人,是谁?他们手里拿到的这份并不完整的案卷资料里,没有任何相关记录,如若和当时案情无关,也不会刻意被提起。
毕竟连当事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许这夜才知道。
“要不要关注一下管修竹当时的工作圈子?那些同僚现在都在何处?若仍然在户部就更方便了……”
“我会细查。”
叶白汀想着事,脚步有点慢,再抬头,看到的便是仇疑青高大身影穿行在璀璨灯火之中,他走的并不快,却很稳,有微白华光落在他肩上,不知是灯影还是月光,为他添了层朦胧之感,好似自光阴深处走来,带着说不尽道不出的绮思。
叶白汀垂了眸,目光落在手里的兔子灯上。
看了看圆圆胖胖的兔子灯,摸了摸发间的阳光小兔子,视线又落在腕间的小镯子上。
小镯子金丝细绞,花纹并不丰富,有些素,很适合自己,上面的小铃铛玲珑秀气,还挺可爱,他动一下,就响一下,走一步,就晃一下,只要停了,仇疑青就一定会知道。
果然,下一刻,仇疑青就转了头,往回两步,走到他身边:“累了?”
叶白汀握着兔子灯的手紧了紧:“没有。”
仇疑青却已经把兔子灯拎了过去:“我帮你拿。”似乎有些不理解拿个兔子灯也能累到自己,却没说,只道,“这样你也能随时看到。”
叶白汀:……
似乎只能……
他微微歪头,笑意染到唇边:“谢谢。”
少年映在皎月烟火里的脸实在动人,仇疑青顿了顿,才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累了就说,本使又不要你的东西,只帮你拿。”
叶白汀看着仇疑青,没忍住,笑了。
这个画面稍稍有一些奇怪,仇疑青身材过于高大威武,身上总有一股肃杀之气萦绕不去,现在拎着圆圆胖胖,萌萌小小的兔子灯,稍稍有些不搭,可这个不搭……还挺可爱的。
喜欢啊……
“笑什么?”
“没什么。”
“还不跟上?”
“……好。”
二人接下来又去了几个地方,都是管修竹七夕那晚经过过的,有些摊子记得很熟悉,见过或招待过他,有些就记得不是很清楚,忘的差不多了。
他们就从这一点一滴的信息里,尽量探究着这个人,他是怎样的性格,有什么爱好,这晚走过一路长街,心路历程是怎样的,他在对什么坚定,为什么烦恼……
最后,到了一个略偏僻的宅院门口。
叶白汀问:“管修竹的?”
仇疑青颌首:“宅子不宽,纵深却很特殊,内里曲径通幽,景致不俗,户部官员曾选在此聚酒,就在案发前不久。进去看看?”
“好。”
可叶白汀还没走近门前,脚底就滑了一下,下意识往前摔,他反应不急,只来得及喊面前男人的名字:“仇疑青!”
仇疑青反应也奇快,右手搭住他的手,左手搂住他的腰,脚下一个漂亮滑步,来了个原地转圈。
停,肯定是稳稳停住了,衣角滑开的样子也很漂亮,但……倒也不必。
叶白汀感觉心跳有点快。
仇疑青皱眉:“踩到冰了?”
今夜天晴,有皎月如盘,这几日也没有下雪,温度仍然低,有之前积雪未消,路上的确会滑,但叶白汀采到的却不是冰,是一颗……小石子?
小石子被他踩了一下,蹭掉了表面的黑,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白光。
不对,这不是小石子。
叶白汀捡起来一看,很小一截,有点脏,可这个形状这个大小,他再熟悉不过。
“是钩骨。”
人类的掌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