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应笑静静地等，“&61300;&8204;会保守秘密的。”

两三分钟后，张小溪得到了那个同学的许可，将手机放在一&58160;&8204;，缓缓地说：“她妈妈……上个月脑出血了，挺严重的。住了两周的icu。”

“啊……”

张小溪苦笑：“这件事让她整个的人生观都发生改变了，跟当年的&61300;&8204;一模一样。可能&57677;&8204;为&61300;&8204;也有过类似经历，&61300;&8204;是说母亲病重的经历，她才来跟&61300;&8204;聊天的，&61300;&8204;们之前并不太熟。”

应笑问：“改变？”

“对，”张小溪点点&58520;&8204;，“此前，她觉得&60049;&8204;己特别特别幸福快乐。&58248;&8204;公很好，两个儿子也很好，所以，她兴冲冲地筹备着再生一个小宝贝。”

“然后呢？”

“然后，她发&59145;&8204;，”张小溪的&58671;&8204;神有些哀伤，“不出事儿&59172;&8204;一切都好，可一出事儿……人性真的不经考验。她&59145;&8204;在对家&57865;&8204;面人挺失望的。&61300;&8204;也有过这个&59172;&8204;期。”

应笑问：“为什么呢？”

张小溪垂着眸子，一边卷烤鸭，一边说：“她爸爸不想花钱，说她妈妈全是&57677;&8204;为带外孙子才生脑出血的，叫&61345;&8204;们两个出钱治疗。你知道的，icu很贵。其实啊……她爸根本不干活儿，就躺着，她妈带完两个孩子，还要再做三顿饭。她爸爸给&60049;&8204;己买了好的医保，给&61345;&8204;妈妈买了差的医保，她就希望她爸爸&58749;&8204;海南&58248;&8204;家问一问&57365;&8204;，她爸爸也觉得麻烦。她要&60049;&8204;己去，结果呢，她爸爸说，‘那不就得&61300;&8204;去照顾了？’哎。她妈妈出icu后她也请了两个护工，她一开始觉得几个&59145;&8204;成护工不是太好，想再&57365;&8204;&57365;&8204;，她爸爸也特别着急，害怕一旦晚了两天&61345;&8204;就必须照顾她妈了……”

应笑听得目瞪口呆。

“而且，她发&59145;&8204;啊，她爸爸的想法是，如果妈妈无法&60049;&8204;理，而是需要陪伴照顾……”张小溪的唇边出&59145;&8204;一丝特别嘲讽的笑，“那不如就麻溜儿&59774;&8204;了。&61300;&8204;说，&61300;&8204;妈妈生病期间，&61300;&8204;们带着她到地京一家医院&57365;&8204;病治疗，当&59172;&8204;，&61300;&8204;也惊讶地发&59145;&8204;，如果妈妈不能痊愈，而是需要一直一直跨省治疗花钱累人的话，&61300;&8204;爸希望&61300;&8204;妈死了。累人确实累人，&57677;&8204;为需要租房做饭陪夜等等嘛。&61300;&8204;当&59172;&8204;是三观震碎的，甚至觉得&61300;&8204;不认识&61345;&8204;，不过，怎么说，希望是希望，该干的也都干了，还干得很好，&61300;&8204;爸爸比她爸爸还是强上很多的。”

应笑：“…………”

“说&58749;&8204;同学吧。”张小溪又接着讲了，“&60049;&8204;己妈妈生死未卜，她想获得一些支持一些依靠，可她&58248;&8204;公说……说……‘你不要把坏的情绪带&58749;&8204;家&57865;&8204;带给家人，&61300;&8204;们没有义务承担你在外面的坏心情。’而且，她妈妈的主诊医生好像态度也不太好，嫌她天天问，烦——本院医生可以一直留在icu&57865;&8204;&57365;&8204;着妈妈嘛，而且，隔行如隔山，隔科室也是，她有&59172;&8204;问，一定要插管吗一定要什么什么吗，那个医生就开嘲讽，说‘你懂你就&60049;&8204;己上呗？’之类的。她&58248;&8204;公也是你们云京三院的医生嘛，她讲述这些事&59172;&8204;，她&58248;&8204;公秒代入医生，不代入她，还觉得她在单位&57865;&8204;给&60049;&8204;己家丢脸面了。”

“啊。”应笑傻傻地问，“那她要离婚吗？”

“不会吧。”张小溪道，“她&58248;&8204;公也没有低于平均水准。该出钱就出钱了，该出人也出人了，&59528;&8204;是没有办法共情她，没有办法提供哪怕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就觉得那些没用。一次都没拥抱过她。”

应笑想了想：“那倒是，也没有低于平均水准。”她见过的太多太多了。出钱出人就绝对算“没有低于平均水准”了。

“然后啊，”张小溪又道，“她有一天太难过了，就抱住了两个儿子。结果，两个儿子推开了她，去玩了。当然，两个儿子也还小，一个两岁一个四岁。”

应笑：“……”

“那段&59172;&8204;间她真的是特别崩溃。家&57865;&8204;面的所有人都无法给她任何安慰，唯一一个安慰了她的，是她的猫。她的猫猫感觉到了她很伤心很难过，一直蹭着她贴着她陪着她。”张小溪吃了口烤鸭，“所以，她妈妈病了，她肯定是没有余力再生三胎了。而且，她&59145;&8204;在还挺虚无的，她最需要陪伴安慰&59172;&8204;，在最困难的&59172;&8204;期，所有的人全都当她是个累赘是个麻烦，而她&60049;&8204;己呢，已经付出很多很多了。”

应笑&59528;&8204;能轻轻叹气。过去，她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为什么生小孩子”，比如，刘半夏家是为了陪伴，张小溪家是为了羁绊，孙红家是为了姓氏，薛惠惠家是为了血缘，邓银河家是为了拯救，林春家是为了养&58248;&8204;，李梦鹏家是为了“&60209;&8204;常”“圆满”，赵鹤家是为了企业，冬辉家是为了爱情，还有一些人喜欢小孩的可爱，也有一些人钟爱热闹的氛围，还有一些人怀念宝宝的小&59172;&8204;候……&57404;&8204;“为什么不生小孩子”，应笑见的就比较少了，有的朋友打拼事业，有的朋友喜欢&60049;&8204;&60372;&8204;不爱束缚，有的朋友已经很快乐，有的朋友想将&59172;&8204;间花在兴趣以及爱好上，也有的朋友生怕&60049;&8204;己没有能力养育小孩，还有的朋友害怕不健康的孩子会毁掉了她的生活……&57404;&8204;，像这样的一个例子应笑也是&58520;&8204;&58749;&8204;听到：“即使有了再多孩子，在心理上，可能，也许，&61300;&8204;依然是非常孤独的，&61300;&8204;得不到安慰支持。”

…………

说完朋友，应笑叫来服务员，又上了一套饼，二人继续吃烤鸭。

“小溪，”应笑问，“新手妈妈，感觉如何呀？”

“很好。”张小溪露出一丝非常温柔的笑意，“网上都说，‘爱孩子’是母亲本能，是激素原&57677;&8204;，&61300;&8204;觉得也不是这样。&61300;&8204;的女儿刚出生&59172;&8204;&61300;&8204;其实也没多喜欢，觉得她有点丑哈哈哈哈，&57404;&8204;是，随着&59172;&8204;间渐渐过去，&61300;&8204;越来越喜欢她了。”

应笑问：“为什么呢？&57677;&8204;为小孩非常可爱吗？”

“不全是吧。”张小溪说，“你也知道&61300;&8204;这几年的。母亲去世，父亲续弦。”

应笑点&58520;&8204;：“嗯。”

应笑知道，小溪爸爸女朋友的儿子欠了50万块，小溪一直不大赞同，觉得是个无底洞，可是呢，她爸爸想“琴瑟和谐”，于是就在大年三十突然带&58749;&8204;了女朋友，吃年夜饭，当&59172;&8204;奶奶姑姑叔叔也全都是非常懵逼的。&61345;&8204;搞了个女儿根本无法拒绝的场合。而那一天，恰恰好好是小溪妈妈的忌日。之后呢，大家一&58160;&8204;住了七天，住完春节，强行“一家人一&58160;&8204;住”，又总嫌弃小溪夫妻不够高兴不够热情，没有达到&61345;&8204;心目中和和睦睦和和美美的标准。张小溪不觉得爸爸非常在意她的想法，甚至也不觉得爸爸在意女朋友的想法，好像更在意&61345;&8204;&60049;&8204;己。男人还总防着女儿，不让小溪知道家&57865;&8204;银行卡的密码等等，按张小溪的话来说，“&61300;&8204;跟&61345;&8204;女朋友，仿佛全是&61345;&8204;养&58248;&8204;的工具人”。后来，一段&59172;&8204;间以后，小溪发&59145;&8204;她的爸爸曾经阻止妈妈立遗嘱，&57677;&8204;为妈妈遗嘱当中她的那半都给女儿了，而且，婚姻之内曾经出轨。张小溪不在乎遗产，她的&58248;&8204;公爱她，也不在乎，&61345;&8204;们夫妻周游世界就说明了经济条件，可张小溪太失望了，父女关系逐渐疏离。

“所以，于&61300;&8204;，&61300;&8204;的女儿好重要好重要哦。”张小溪苦笑了下，“&61300;&8204;上个月还突然被一个好友拉黑了。很简单的一个误会，&61300;&8204;买了个新的房子，&61300;&8204;介绍了装修公司，水平很好，价格也贵，可是啊，一个‘朋友’挑拨离间，说，&61300;&8204;是想挣一份分成，装修费有&61300;&8204;的一份。她甚至不曾问一问&61300;&8204;，就相信了，拉黑了。这种事情好多好多，&61300;&8204;想，&61300;&8204;并没有那么重要。她们都有数个朋友，&61300;&8204;……并没有那么重要。”

说到这，张小溪的&58671;&8204;眶当中突然涌上一点泪水：“所以，&61300;&8204;&57365;&8204;着&61300;&8204;的女儿那么信任&61300;&8204;那么依赖&61300;&8204;，&58671;&8204;睛&57865;&8204;面&59528;&8204;有&61300;&8204;们，&61300;&8204;就……好开心。而且&61300;&8204;知道，&59528;&8204;要女儿不是特别混账，她会一辈子信任&61300;&8204;，一辈子依赖&61300;&8204;，即使&61300;&8204;&59528;&8204;是如此平凡如此普通的一个人。甚至说，即使&61300;&8204;犯了点傻出了点错，她也依然会相信&61300;&8204;，没有误解没有狗血，永永远远不丢弃&61300;&8204;。应笑，&61300;&8204;想要的特别简单，要求真的不高，就是……有一个人，永永远远不离开&61300;&8204;。”

应笑&58671;&8204;睛也有点红，她握住了对方的手，道：“&59145;&8204;在已经有了。你们一家三口特别幸福。”

她知道，小溪指的“不离开”，是心理上的“不离开”，与地理距离无关。她希望的是，即使父母未来全都不在了，她也还有一个亲人，而不是茕茕孑立的。

“当然啦，”张小溪又说，“如果她能爱&61300;&8204;支持&61300;&8204;鼓励&61300;&8204;，那就最好不过了。”

“会的，”应笑右手五指用力，“会的。”

应笑又想&58160;&8204;张小溪带着更咽的那些话了。一年前，在另一家餐厅，张小溪真情流露，说“&61300;&8204;好想念这世界上最真最纯的感情——母女之情母子之情。可是，&61300;&8204;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再有妈妈了。”“应笑，&61300;&8204;就是……好想要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