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裴去世之后,许家人把许尤当成了重点观察对象。
明面上一切如常,暗地里却在许尤出入的场所加强了监控和守卫。
主要目的并非保护许尤免遭他人伤害,而是防止他想不开。
他们虽不满谢裴险些杀死许尤一事,但也不得不承认,谢裴对许尤的影响太大了。
大到几乎但凡认识许尤的人都会担心,他有可能就那么随谢裴去了。
许尤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看似平静的接受了谢裴手术失败的事实。
只在谢裴去世当晚,将自己关在家中一整夜。枯坐在客厅沙发里,睁眼到天明。
但也仅有一夜而已。
第二天清早,许尤便似乎接受了谢裴去世的事实,着手为他办理丧事。
但是,将谢裴遗体火化之后,当许尤尝试和谢家父母交涉,准备将谢裴葬在郊外一处风水极好的墓园时,却遭到了两位老人的拒绝。
哪怕许尤表示谢裴留有些遗产,打算接二老来首都住下,依旧没能得到二老的赞同。
两位久经风霜的老人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
他们捧着谢裴的骨灰盒,苍老浑浊的眼睛里,悲恸从未消失过。
“我儿子受了委屈从来不说,只报喜不报忧。我们两个老的一直以为他在大城市过的很好。可是……可是我们连他的腿……连他的腿什么时候断了都不知道……”
谢爸爸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也怨不得他这两年从不回家,只说努力挣钱,接我们过来养老……半个月前,他还和我通话说他升职了,打算找个时间接我们来大城市。还说有事瞒着我们,希望我们两个糊涂老人见到他后,不要生气。”
谢妈妈也在哭。
“你是我儿子的好朋友吧?谢谢你为他这么费心,但是我们两个老了,走不动了,想来想去,还是想回山里去,每年清明给他上柱香烧点纸钱,也好过在这大城市里逐渐被人遗忘。”
许尤无法和二位晚年丧子的老人争夺谢裴的骨灰,只能应下。
甚至于,当两位老人表示要收拾谢裴的遗物时,他也无法阻拦。
为了避免两位老人疑心,许尤在他们登门前,特意收拾了一番。
从前他和谢裴一起睡在主卧,现在为了不暴露他们的恋人关系,许尤将他和部分谢裴的东西转移到了次卧。
隔日,两位老人登门,一人身后背了一个大布兜。
他们走进了主卧,一面擦着眼泪,一面收拾谢裴的东西。
衣柜里的衣服每少一件,许尤的眼神便空洞一分。
没多久,曾经温馨的卧室便被搬了个空,好像这里从来没有生活过一个叫谢裴的人。
许尤跟着两位老人一起收拾完后,站起来的一瞬,脚步都踉跄了,险些摔倒。
好在谢家二老同样沉浸在悲痛里,没能发觉许尤的异常。
老人们收拾好谢裴的遗物之后,许尤便打算送他们下楼。
没成想,离开前,谢妈妈忽然问道:“小伙子,你知不知道我儿子那个泥人在哪儿?捏的他自己和他养的那只叫胖胖的猫。他从前给我们拍过照,可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许尤脑子嗡的一声,眼前登时黑了一瞬。
那一刻,一直以来都镇定自若的许尤心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寒冷刺骨的风自胸腔里呼啸而过,吹的他全身血液都凉了。
似乎过了好久,又似乎只是一瞬,许尤道:“二老稍等,我之前把那个泥人收起来了,我这就去拿出来。”
许尤表情木然的将特意藏起来的泥人取了出来,转交到二老手中。
看到两位老人又哭了,还耐心的安慰他们说:“逝者已矣,唯愿生者安康。”
两人哭着同许尤道谢,带着满是谢裴遗物的布兜,离开了首都。
临行当日,许尤以参加葬礼为由,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因为担心许尤出事,许家两个哥哥也一起去了。
但两位哥哥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
自始至终,许尤都很平静,想象里的崩溃画面从未出现过。
至少,许尤没有在他人面前崩溃过。
来到谢裴的故乡之后,许尤从头到尾都在忙碌。
忙着办丧礼,忙着找墓地,忙着刻墓碑,忙着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每个人都在叹息。
叹息谢裴死前未来及成亲,谢家就此无后。
叹息山里走出的凤凰还没来及展翅,就不声不响的死了。
每个人都在安慰晚年丧子的老人,灵堂里的亲属们都在哭。
唯独许尤一日复一日的跪在谢裴灵柩前,面无表情的给他烧纸钱。
谢裴头七回魂当日,许尤在灵前枯坐了整整一夜。
可直到天降黎明,公鸡破晓,都没等到谢裴的鬼魂回来游荡。
头七之后,谢裴下葬。
一捧又一捧的黄土撒下去,很快便填满了整个墓穴,也就此埋葬了许尤连日来的妄想。
谢裴真的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