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长鲸》剧组很快给他发了消息,告诉他试镜成功,但是剧本围读等等流程还要延后,因为男一号还需要更换。
剧组方打来电话,态度也变化了不少:“你也可以来试镜现场看一下,有没有觉得合适搭戏的演员?还有你确定只演这个配角是吗?现在男一号也空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程不遇说:“不用了,谢谢各位老师们的照顾。”
顾如琢没有跟他同行。
他临走前,程不遇看见那个女经纪人梁静走过来,神色匆匆:“医院那边的消息……”
随后的事情,程不遇就没有听见了。
他这个月的直播时长已经完成,新的剧本已经完成,程不遇呆在酒店里,忽而不知道做些什么。
他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拧开浴池的开关,等浴池中盛满一池热气腾腾的水后,他缓缓滑入池水中,顺着水深沉降。
热浪翻涌,滚过四肢百骸,安抚着他白天的虚脱,出戏时噩梦的余韵仍然时不时地会爬上他的脊椎,但很快又被热气压下。
程不遇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拿起手机,想要看看有没有错过什么消息。
新闻app忽而弹出一条推送:“国宝级戏曲表演艺术家病危!顾如琢深夜陪护……”
程不遇怔了怔,他点了一下,但手上沾着水,没能点进去,反而让这条消息弹走了。
他于是放下手机,将自己在水中沉得更深。
程方雪身体不好,即将不久于人世。
他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亲爷爷,这两句话,他需要用理智提醒自己去记起。他在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关心这件事,但他心底却仍然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程不遇阖上眼,乌黑纤长的睫毛轻轻垂落。
*
——“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不好?就和以前一样,妈妈上台彩排。妈妈会带你回家的,但不是现在。”
——“再等等就好,等这场戏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其实他早该看出来,鹤遇那天的神情有些疲惫。
但他发现不了——因为她在那之前也时常疲惫,也因为是她教会他这场人间游戏,他认真地当着自己的主角,欺负他们的人,都是反派,日后必将遭到惩罚;帮助他们的,都是好人,都会在故事里得到美好的结局。
这套逻辑稳固坚定,他认真地在生活中扮演着的角色,他从未对这样的生活抱有任何疑问。
那是鹤遇进剧团的第三个月。
她本来就是敬城最好的剧团的最好的女演员,在这个小镇的剧团里,注定要发光发热。
那时有一个全球巡演的剧目过来挑选主角,没有任何人有异议:鹤遇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人选,她已经为这场表演排演了很长时间。
黑暗中,他安静地坐在观众席上,等待着她在一遍的舞蹈和歌声。
她的声音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而他这一把甜润清亮的好嗓子,也是遗传了她。
他爱听她唱这首歌,因为这首歌很美,很配她。他知道舞台昏暗,她会从角落里出现,那么美,那样勾人心弦,他知道这首歌的结束,她会飞起来,额边挂着汗水,吊在舞台威亚上,低头对他笑,对他招手。
那是他的妈妈,他的信仰和主角,这是他们面对生活的剧本的小高潮,而且他知道,这高潮过去之后,或许就是胜利。
他听她唱:
“memory,
all
alone
in
the
moonlight”
回忆,孤零零地站在月光里
“i
can
□□ile
at
the
old
days”
我能梦到那些过去的日子
“i
was
beautiful
then”
那时的我曾经多么美丽
……
他听见舞台上有一些杂乱的音效,有一些水声,还有台上陈旧的道具运转的沙沙声,他听见老旧的广播失真的伴奏,他看见灯光亮起,而她却没有出现在打光的位置上。
舞台正中多出了一片阴影,而她的歌声也已停止。
**发生了什么,他以为这是她再度为她编排的一场意外,意外过后会是惊喜。
他就一直等在那里。
直到bgm放完,舞台灯光按照预设时间亮起,他看见了她。
他的缪斯,他永远热切信任、依赖的她,躺在舞台正中,已经失去了气息。她手中还握着一把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血迹已经暗沉。
她亲手为他编织童话,这场生活的童话。
她也亲手终结它,她亲手终止了他们的结局。
“还真**?”之后的事情都模糊不清,他只记得有人在他身边议论,“那女的可真脆弱,也不经吓,老板说不陪他睡就向他儿子下手,她居然搞出这么个玉石俱焚的下场,真的是……”
那天之后,他失去一切情绪与情感。
那天他安安静静的,安安静静地在台下坐着,没有表情,没有反应,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耳边的音乐仍然在一遍遍地播放。
“i
can
□□ile
at
the
old
days”
我能梦到那些过去的日子
“i
was
beautiful
then”
“那时的我曾经多么美丽”
“i
remember”
想起那时
“the
time
i
knew
what
happiness
was”
我明白什么叫做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来自《memory》,可以配合食用
2("全世界都以为我和顶流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