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舒令嘉在场上?比试,他的?目光片刻也未离开?,知?道对方应该没有伤着,但这是?他两?年?以来头回再次成功凝聚起全身的?灵力,想必损耗是?很大的?。
舒令嘉点了点头。
景非桐知?道他好强,轻描淡写地在他手臂上?一带,看起来就好像是?拽着舒令嘉同自己一起下台似的?,实?际上?则把他整个人撑住扶了下去。
到了座位上?,舒令嘉的?腿就软了,一下子坐了下来,二?话不说,先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水。
他一边喝水,一边看着景非桐将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还以为对方要给自己看什么稀罕东西,便好奇地盯着,结果就见景非桐拿着威猛,放在了桌子一侧。
舒令嘉回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刚才连剑都忘了拿。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就一同笑了起来。
景非桐笑着给他又倒了杯水递过去,说道:“赢了这场,怕是?到不了明日,你就要再次扬名整个修真界了。感想如何?”
“感想?”舒令嘉挑了下眉,“感想就是?,方廷的?剑,可比你模仿的?那手三脚猫精妙多了!”
景非桐失笑道:“确实?。我只知?招式皮毛,而?不了解魅音派的?心法,没想到竟有如此威力,真是?惭愧。不过也是?你同样将他逼至了极限,才让他使出了绝招,别的?我不知?道,但赌场中下注的?那些人,估计有不少要连老底都赔光了。”
景非桐说的?没错,这几?日试剑大会,每个场次总能决出输赢胜负,但因为各自的?名声?身份,舒令嘉与方廷之间的?这一战从开?场之前就备受瞩目。
而?他们也果然没有令人失望,打出了到目前为止最为精彩和出乎意料的?一局。
舒令嘉在关键时刻扭转了颓势,而?后戏剧性地取胜,完全没有辜负昔日盛名,让许多人都记起了他曾经一战成名之后那段意气风发的?样子,种种叹息他重伤难愈,天才不再的?论调,也都尽数被掩没了下去。
赌坊之中,有人狂喜,有人则懊恼无比。
倒是?此战的?细节以及双方所用的?招式,被无数人回去关起门来,领着门下弟子反复分析。
归一派暂居的?小院中,前来参见试剑大会的?弟子们聚在一起,将林越和戚光雅等人围在中间,神色都有些凝重。
这第一轮的?比试中,凌霄派已经赢了好几?场,其中姜桡赢得更加就是?归一派的?弟子,舒令嘉也表现出了极为精妙的?剑术,使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双方不和已久,这种场合上?,也都卯足了劲想把对方压上?一头。
一个要验证归一派是?得了凌霄派的?招式秘典,才会捡到便宜,跻身一流;另一边则想证明一切不过是?凌霄派臆测,归一派的?实?力从不需要拾人牙慧。
但现在看总体战绩,还是?凌霄派占了上?风。
戚光雅忍不住道:“这都是?什么孽缘啊,之前姜桡跟刘师兄就较量了一场,明天林师兄的?对手又是?凌霄派心宗的?!咱们可不好再输了。”
试剑大会的?第一轮要持续三四日,明天的?首场便是?归一派的?林越对战凌霄派心宗弟子吴丰石。
林越是?归一派的?首席弟子,自然没的?说,而?这个吴丰石,也是?掌门周青潜亲传的?徒弟。
自景非桐之后,心宗属他声?望最高,两?人在赌场中的?赔率咬的?极紧,到了目前还是?五五开?持平。
在此之前姜桡已经赢了刘崇,又有舒令嘉今日的?表现,凌霄派目前声?威大振,可想而?知?,如果归一派再输一场,输的?人还是?林越,那可就要颜面扫地了。
林越虽然深居简出,很少在外面显露本领,但他剑法之精,道心之纯,却是?本门派中人都知?道的?事情,众人分析了凌霄派的?剑法,原本都对他极为放心,但看了舒令嘉反杀的?经过,又不由的?没底起来。
归一派众人聚在一起讨论着。
戚光雅道:“我瞧着舒令嘉一开?始出手的?剑路,从来都没有与方廷正?面碰撞过,说他灵脉半废的?传闻应该是?真的?,可他最后的?剑阵,却很明显需要强大的?灵力支撑。这是?怎么做到的?呢?总不能他的?伤在那一瞬间突然就好了吧?”
一名弟子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觉得舒令嘉的?剑路,不像是?出于?气宗,反倒跟他们凌霄派的?心宗很相似。”
他犹豫了一下:“你们看见他以自身心境压制幻影的?过程没有?种种杂念合一,归于?剑道,甚至有点像……咱们的?……归一剑法……”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看着林越,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林越的?祖父正?是?当?年?那名离开?了凌霄派之后,带着一身所学加入归一派的?“叛徒”。
当?初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凌霄派尚未分出气宗和心宗,但门中已经隐隐有了在修行心法方面的?分歧,林越祖父便是?主?张“以心入道”。
而?且他的?思想十分偏激,直接否定了当?时大部分修道者?都主?张的?“无情无欲,心思空明”,而?认为应当?将自身情绪自然地发挥出来,而?不能强行压抑。
为此,他甚至写了一本剑谱,叫做“杂念丛生?剑”。
林越曾经听他的?父亲说过,这本剑谱由于?太过标新立异,当?时招来了不少诟病,很多人将其当?成邪道偏门,甚至引起了修真界范围内的?争执与讨伐。
最后他的?祖父一怒离开?了凌霄,后来又机缘巧合来到归一派。
归一派最有名的?剑术“万剑归一”确实?是?因为他而?得到了一些改造提升,不过对于?那本“杂念丛生?剑”也并未全然接受,最后林越的?祖父郁郁而?终。
这也是?凌霄派总说归一派偷学了他们功夫的?原因之一。
林越因为祖父的?影响,从小在门中也受到过不少的?排挤和白眼,最后还是?凭着他自身的?本事当?上?了首席弟子,渐渐地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这也使得他的?性格一直有些偏激。
林越并没有继承祖父遗志,将那套剑法发扬光大的?打算,相反,他也视杂念丛生?剑为无稽之谈,并且以祖上?曾经反出门派一事为耻。
毕竟若是?没有发生?这样一件事,他的?人生?本来也应该会平顺许多才对。
当?然,最让林越厌恶的?还是?凌霄派,此次前来试剑大会,他也是?一心一意抱着要将所有人压下去的?念头,熟悉他的?师兄弟都知?道林越对于?这些事的?在意,因此方才那名弟子说话的?时候也十分小心。
林越却没有发脾气,而?是?淡淡说道:“你说得对,确实?很像。否则以舒令嘉的?伤势,气宗功法他也使不出来。
他说罢之后冷冷一笑,说道:“但如果凌霄派以为他们侥幸胜了两?场,便可以洋洋自得了,那就是?大错特错,还需要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才是?。既然吴丰石抽中了我,那就拿他开?刀好了,至于?舒令嘉和姜桡,我们就一个一个的?慢慢来。”
*
姜桡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他虽然之前胜的?漂亮,但舒令嘉这场比赛结束之后,立刻就轻而?易举地成为了所有人注意的?焦点,姜桡胜的?那一场,便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悄悄从人群中退出来,来到后山,试着凝神聚气,然后拔出剑来,对着面前的?空地放了一招。
轰然一声?响,鸟惊山动,地面上?裂开?了一道又深又长口子,但姜桡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他的?水平退步了。
之前在场上?同人较量的?时候他还大展神威,但方才舒令嘉赢了方廷的?瞬间,姜桡竟感到自己身上?灵力一散,顿时心知?不妙,连忙找个地方试了试,发现果然如此。
他心中惊慌,蹲在河边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看着河中的?倒影,姜桡甚至觉得,自己的?整个人好像都变“丑”了些。
他的?五官肤色没有变化,但气质上?却总多了一丝畏畏缩缩的?土气,看着就不像之前那样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了。
他摩挲着手腕上?那颗几?乎已经完全褪去颜色的?珠子,感觉到上?面越来越大的?裂缝,生?怕再要不了多久就会碎掉,惶急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珠子里的?声?音冷冷说道:“废物。”
这明明不怪他,姜桡却也无心反驳,正?想追问是?否有办法解决,却听到身后有人“哎”了一声?。
姜桡回过头去,发现有个年?轻男子正?摇摇晃晃地扶着头朝自己撞过来,便顺手扶了一把,让他靠在旁边的?树上?。
那人连声?道:“多谢,多谢。”
他相貌阴柔俊秀,脸色却是?煞白,两?人一打照面,姜桡便愣了愣。
——他还有印象,这个人应该是?青丘白狐族那位叫做“明绡”的?少族长!
当?时舒令嘉假扮成明绡的?样子,害姜桡误会一场,阴谋败露,差点身败名裂,真正?的?明绡当?时一直是?昏迷的?状态,不认识姜桡,姜桡却对他这张脸记得太牢了。
他尚且不知?道对方已经不是?狐族少主?了,也没心思关心别人,只道:“无妨。”
明绡却还挺烦人,掏出块帕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位公子,你能不能劳烦一下,帮我把这块手帕浸湿了,我擦把脸。”
姜桡无奈,便挽袖接过手帕,帮他到河边浸了浸,回来递给他。
明绡低头时在他腕上?一瞟,随即接过帕子,擦了脸之后,仿佛精神好了一些,诚恳道:“真是?谢谢了,公子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的?心情似乎也不大好,若是?遇上?了什么难处,我也可以帮忙的?。”
姜桡心道你们青丘都是?跟舒令嘉一伙的?,我能找你帮什么忙?
他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在意。那你好好歇一歇吧,我走了。”
明绡笑了笑,也没拦,把身体放松了往树上?一靠,目送着姜桡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