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丘与外界的交界之处,是?一片较为荒芜的地界,平日?里会在?此停留的人很少,因此做生意的也不多,方圆五十里之内,也只有一家客栈。
但因为这一回?气候不好,从白日?里就下起了大雨,到了夜间还没停,地面上的积水几乎已经没至小腿,所以很难得的,把?不少途径此地过路人都拦在?了这家客栈当中。
从南泽山折返的狐族一行人也来到了此处。
以明绮的性格,自然是?不肯冒雨赶路的,昌宁进了客栈之后,直接将一锭金元宝放在?了柜台上,说道:“老板,这里所有的上房我们?包了,你去安排一下。”
他们?这一行人从瓢泼大雨中走来,但身上却半点没湿,又个个相貌出众,一看就不是?凡人。
老板住在?青丘附近,多少也有些?见识,不敢得罪他们?,小心?赔笑着说道:“客官,不好意思,今日?天气不好,客人太多了,现在?只剩下两间空房。大堂里倒还有些?位置,要不然,各位凑合凑合?”
昌宁犹豫了一下,明绮已经说道:“凑合什么?,不去大堂,两间空房就够了,去收拾吧,记得要热水,要新被褥,房间里烧点好闻的熏香,洗澡水里加花瓣。对了……再来一些?软垫罢,我买了。”
老板连忙答应着,吩咐伙计去准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二十多个人都进了一个房间,站的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那?小伙计端着洗澡水,勉勉强强挤进去,放在?了门?口,然后就关?上门?出来了,一边下楼还忍不住一边回?头看了两眼,心?里直犯嘀咕。
——这可?怎么?睡啊?难道挂着睡?
他们?一走,明绮立刻拍了拍巴掌,说道:“好了,女的全?都变狐狸。”
除了她之外,在?场所有的姑娘立刻都变成了毛色各异的狐狸,房间一下子宽敞不少。
明绮道:“你们?男的,给?我们?把?软垫在?地上铺好,澡盆摆好,就去另一间休息吧,留一个人形的好说话,剩下的都变狐狸,这不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哪里还用得着上大堂和那?帮人去挤。”
昌宁笑道:“姑姑,你什么?时候这么?规矩了,咱们?狐狸精睡觉还分男女啊。”
明绮道:“你懂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情人不在?本族找,要不然玩腻了分开,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影响团结?滚去那?边!”
昌宁本来也是?开玩笑,带着其他人走了。
等到大家舒舒服服洗完了热水澡,明绮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挥着手,指挥其他狐狸道:“来,你们?几个,坐好,排成排……不要这样,毛色太杂,看起来乱糟糟的,按颜色排,由浅到深。”
等到一堆小狐狸们?坐好了,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些?年我不在?,你们?都被昌宁那?个不讲究的糙汉给?带坏了,本族长现在?就教?教?你们?抹香膏的正确方法,要按顺序抹,顺着毛抹,一点点来,有耐心?……哎,去把?男的也叫过来,学习一下。”
于?是?几排毛绒绒的狐狸大晚上生无可?恋地跟着她学习抹香膏,满屋子都是?香喷喷的味道,烛光照在?狐狸们?的身上,光泽十分耀眼。
明绮教?了一会,发现其中一只小狐狸的头一点一点的,两只前爪捧着装香膏的玉瓶,才刚刚抹了一点,眼看就要睡着了。
她挖了一大坨香膏,屈指一弹,“啪”一声全?糊到了那?只小狐狸的脑门?上:“醒醒!”
那?只小狐狸吓得一个激灵,立刻睁开眼睛,茫然地转头四下看看。
她首先见到的是?一群满身光泽的同伴们?,忍不住脱口道:“哇,你们?好像刚刚出锅那?种金黄冒油的烤鸡啊。”
昌宁用一只爪子捂住嘴,使劲低下头,发出吭哧吭哧的笑声。
明绮直摇头,说道:“就知道吃,吃的时候你怎么?不困?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看看你都快胖成球了!”
那?只狐狸躺下来,翻过身露出肚皮给?明绮看:“可?惜族长,我的肚子是?瘪瘪的,真的已经饿了呀。”
昌宁道:“谁那?样躺着都瘪。”
那?只小狐狸气的冲他直呲牙。
明绮道:“行啦,去吧去吧,唉。你们?这些?狐狸啊,终究是?身上没有我的血脉,一点也不懂我的追求。”
狐狸们?抹了一身的香喷喷,饱受折磨,听到明绮开恩,都欢呼起来,立刻一哄而散。
明绮看着他们?直摇头,小声嘀咕道:“什么?时候我儿子回?来就好了,他一定最懂我,我就把?一身独门?绝学全?都传授给?他。”
那?只打瞌睡想吃鸡的小狐狸叫做陶月月,她趁着男狐狸们?回?房间的时候,也偷偷溜出门?,一转身,已经变成了一个圆脸的娇俏姑娘,开开心?心?地向着客栈的后厨跑去。
刚才看着那?些?人,她是?真的很想吃烧鸡,这个点店里已经不提供饭菜了,不过后厨里说不定还有食材,她可?以自己做一做。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前面的大堂中灯火通明,没有房间可?住的过路人们?都聚在?那?里,有的在?打盹,有的小声交谈着,等待雨停。
陶月月避开他们?,径直溜到了后厨,翻找了一会,果真发现还有几只已经做熟了的烧鸡,正在?用酱料腌着,味道很香,只是?有些?凉了。
她眼睛一亮,往灶台旁边放了一小锭银子,轻手轻脚地撕了一只大鸡腿下来,狠狠地咬了一口。
真好吃!
正在?陶醉地享受着,陶月月忽然听见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以为是?老鼠,跺了下脚,咬着鸡腿朝那?边看去。
什么?都没有。
陶月月放下心?来,正要继续埋头苦吃,可?是?在?这个瞬间,她的后心?处突然升腾起一股凉意。
那?是?一种十分微妙的第六感。
陶月月猛然站起身来,转头看去!
只见就在?她身后刚刚靠过的位置,正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从墙面上浮现出来。
只有这一张脸,平平整整,像是?一幅贴在?墙面上的拙劣画卷。
盯着她,微微地笑着。
那?一瞬间,陶月月毛骨悚然,恨不得将后背上靠过它的那?层皮揭下去。
她尖叫起来,一把?将手中的鸡腿朝着那?张脸砸了过去。
扔出鸡腿的同时,陶月月也纵身向后跃去,双掌一错,戒备地观察着敌人。
只见鸡腿眼看就要把?这东西砸中,它竟然没有躲闪,而是?一下子将嘴长大,把?鸡腿一口吞了下去,连骨头带肉嚼的咔嚓咔嚓响,似乎还很享受。
一张平的像画般的人脸,牢牢贴在?墙面上,只有嘴在?嚅动,这幅画面诡异中又有几分恶心?,似乎连鸡腿都变得不香了。
好贱啊,我才只咬了一口——陶月月心?想。
她忍不住也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心?中的恐惧倒是?稍稍减轻,向着对方拍出一掌。
但当她掌风发出的那?一刹那?,眼前的脸突然消失了。
陶月月一怔,随即感到背后风生,她连忙侧身右闪,只听墙面轰地一声裂了,一道残影挟凌厉风声,向着陶月月急射而出。
这一下是?说什么?都躲不过去了,陶月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用最后的本能默念了一句变回?狐狸原身的口诀。
但就在?这时,旁边的窗子也“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个人从窗外跳了进来,足尖在?窗台上一点,凌空翻身,落地时左手已将陶月月拎了起来,同时右手拔剑,侧提一挡,“刷”的一声轻响中,已经有什么?东西被削断了。
陶月月被那?人拎着后颈皮,四肢和尾巴都在?半空中晃悠,愣了片刻,惊魂方定。
她扭起脑袋向上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然后看见了一张清冷而又妩媚的脸,有种苍白的艳丽。
那?一瞬间,如见海底繁花,沙汀月色。
陶月月心?里想:“妈呀,好英俊。”
拎着他的那?个人向后推开几步,剑锋警惕地指着墙上的破洞,同时回?头问道:“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