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想要改革的,是这个社会的乱像。”简昧的声音清脆又坚定:“所以我觉得他没错。”
少爷认真的听完了,接着轻轻的笑了出来。
简昧疑惑的看着他:“您笑什么。”
“昧,这话你跟我说就好,千万不要被其他人听到。”少爷认真了些,神情也严肃许多:“你要明白,这个世界是没有绝对的公平的,弱小的人即便是在被剥削,可他们依旧依附于强大的个体,被剥削的那部分,只是他们依附于强者本该做出的牺牲和奉献。”
简昧一更。
他的心智和思想尚且年幼,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你只看到了有神力者享受的福利和待遇,但是当国家,当社会有难之际,首先必须要站出来面对,挡在这些灾难之前的都是这些有神力者,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这是一样的道理。”少爷的声音温和但有力量:“你想,斯坦星的历代君王哪个不是明君,会有人不知道这社会的乱像吗,这只有这样的社会才是稳定的,最公平的。”
当不公平成为了一种常态,保持下去,才是公平。
简昧眨眨眼,他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什么震撼教育,但是却又无法反驳,他按摩的动作停了下来,就在少爷以为自己说服了这孩子时,却见简昧抬起头来,他的眼睛水润,但在灯光下,却又好似含着光一般,开口:“少爷,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少爷一愣:“哦?”
“一个社会,支撑起它来的,一定不是只有一部分人,有神力的人当然占据领导地位,但是平民们也在维系社会的发展,基础建设包括日常生活,因为平民的存在,所以才支撑起了一个国家。”简昧他并不懂国际形势,只是说自己的理解:“您刚刚所说的付出,强者给与弱者庇佑,弱者做出奉献和牺牲是公平的,那么平民给与这个社会做出贡献,他们也有正常的纳税,国库所拨款到医院的钱就是他们的风险和牺牲,那么医院的神官们为平民疗伤治疗,也是分内之事,这是公平。”
“而不公平则是,本该平等互换的资源,变成了强者高高在上的资本,变成了变本加厉的剥削和根深蒂固的等级之分,一个真的能够长远发展的国家,民才是根基,如果依旧这样下去,长此以往,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只是需要一根□□而已。”简昧说这段的话的时候一气呵成,他说完后看着少爷,展颜一笑,有些轻快道:“所以我觉得太子没错。”
这个畸形的社会,把另外一部分当做是蝼蚁看待,尊严被踩在脚下,平民的性命被看做草芥,而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正常的。
少爷听完简昧的话后沉默了许久。
接着,他看向简昧,笑了笑:“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简昧有点不好意思:“我也就发表一下我的看法。”
“没关系,我觉得很好,我就没有你这样的境界。”少爷轻声说:“但是昧,你知道吗,尚且是那么厉害的太子殿下面对这样的环境依旧是举步维艰,更何况是你呢,医药监的问题不是那样简单的,你想给你的朋友看病,可能请个假或者动用点关系和时间就能办好,但是要改变国民现在的情况就不是那样简单的了。”
简昧说:“我知道我的力量很弱小,少爷,我也只想能够保护好我的朋友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够了。”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少爷却不这么认为。
简昧此刻的目标只是保护好自己的朋友,那是因为他的力量很弱小,他现在还尚且懵懂年幼却已经有了如此心智,倘若,有朝一日,他步入了帝都的高级学府,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眼界也开始扩展时,那么这个孩子绝对不会局限于此,而是会做出更大的事来。
而他当然也没必要阻拦,和当初初见一样,他如今最大的兴趣就是看着,看着这个孩子能在这一片漆黑的夜里摸索出什么样的道路来,有朝一日,会不会现在他眼底的光,会成为照亮进这个昏暗社会的一束光。
……
几日后
简昧在侍从们的宿舍里找到了小班。
小班却比他还要兴奋多了:“昧昧,我的伤口快好了!”
“真的吗?”简昧让他坐下自己检查一下,之前有些流脓的伤口现在的确已经在结疤了,而且愈合的情况不错,他点头:“还不错。”
小班不得不说:“你那个绿色的糊糊还真的有用啊!”
简昧前两天还有点担心。
因为听那个神官说,斯坦星的人身体构造和其他星球的人不太一致,他以为会不会对草药有什么抗性,万一害了小班就不好了,但是现在伤口开始愈合,就代表完全没有问题,仔细想想,这个星球的人或许只是排斥外来的药和物质,但是这些草药都是长在自己星球上的,所以没有抵抗性。
两个人正说着,其余下了工的孩子们也回来了。
有个瘦弱一点的孩子今天做工的时候被柜子砸到了背,此刻躺在床上正在轻声的哼哼,同伴劝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因为心疼钱,那个孩子很犹豫,甚至想等两天看看伤口能不能自己好。
小班说:“昧昧,你给我调的糊糊他可以用吗,我反正基本要好了,给他用吧。”
简昧凑近了一些,看这个孩子的伤口也是创伤,于是点头:“可以的。”
小班于是凑到那个孩子身边简单讲了两句,他们平时都在一起干活,所以也很信任彼此,加上小班自己的伤口也好了,所以就更有说服力,没一会瘦弱的孩子就接受了糊糊,还对简昧说:“昧昧,谢谢你。”
简昧摇摇头:“不用谢。”
因为这个孩子用了,其他孩子看在眼里也有些心动。
有些人凑过来,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可以用一点吗?”
简昧转身,问话的孩子拉起自己的胳膊,那里有一道化伤:“前两天清理池塘的时候,不小心被水草割到了。”
应该也是心疼钱,所以一直没请假去医馆。
简昧以为只有他了,没想到有人开口后,还有一些孩子也凑了过来:
“我可以要一点吗,我的脚好痛。”
“昧昧,你还有吗?”
“我可以……”
一间屋里大概有七八个孩子,他们身上都因为干活或大或小的有伤口,这些伤口其实都不严重,一个简单的治愈系法术就可以解决,但穷人是看不起病的,都想靠自己挨过去。
简昧仔细的检查了每个孩子的伤口,大体判断了需要哪些消炎止痛的草药后开口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制作糊糊的草药已经没有了。”
其他孩子们听完后有些失望。
简昧说:“过两天少爷要出门,我会看看能不能带一点进来的。”
听他这么说后,其他人又展露出笑容,纷纷说谢谢。
上次存放在小班哪里的有些草药还没磨研,这会儿距离宵禁睡觉的时间还早,简昧就在外头找了个凉亭,拿着自制的药碾子制作敷在伤口上的绿糊糊。
正认真着,身边传来脚步声,是小班在他旁边坐下来了。
简昧以为来催自己呢,于是说:“我马上就好了,你放心,我弄完这一点就回去睡觉,不会太晚的。”
“不是,我来给你东西。”小班把一个小钱袋放在桌子上:“这里面是二块金币。”
简昧一愣,狐疑的看向小班:“给我钱做什么。”
小班开口:“医药费。”
“你干嘛给我钱。”简昧不乐意的:“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我们是朋友,不用钱。”
小班摇摇头说:“不是我给你的钱,是笑笑他们凑给你的,每个人一个银币,四个人加在一起给你的二块金币。”
笑笑就是那个后背受伤的瘦弱小孩。
简昧一听,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却被小班看出来想法,他制止了简昧要推拒的动作,认真道:“昧昧,你收下吧。”
“如果你不收下,他们会不安心的,而且以后干活受伤的事情不会少,你总不能一直做无私奉献,如果去一趟医院至少一枚金币,一个银币已经很便宜了,而且你上个月的工钱都拿来给平平看病了,也应该攒些钱。”小班又给他分析:“而且之后,如果这些植物真的有效果,山上哪来那么多给你用?你已经拜托了平平家帮忙种植是不错,难道他们家不用做自己的事情吗,也还是要给人家报酬的,长此以往,哪里都需要用钱。”
简昧觉得小班说的怎么那么有道理!
“好像真的是哦”简昧有些佩服的看着小班:“你好厉害。”
小班摇了摇头:“我不厉害,厉害的人是你,昧昧,谢谢你帮我治好了伤口,也谢谢你……帮了笑笑他们。”
简昧原本有些累,听到这话后就精神了,他说:“没有,朋友之间本来就是要互帮互助的,小班,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应该好好为未来规划规划的,其实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做,走什么样的路我还没有找到明确的方向,但是我会努力的,你相信我吗?”
小班重重点头:“我相信!”
简昧展颜露出了笑容。
他对小班说的雄心壮志,自己也为能够帮助到朋友而感到开心,回去的路上终于找到自己的一点价值后那种澎湃感几乎是难以言喻的,还获得了认可呢,他一会回去就要去跟大壮哥说……
花园的风吹拂过人的衣角,刚刚还精神亢奋的孩子笑容却忽然凝固在脸上,像是养成了习惯一般,遇到什么事情就要找大壮哥商量,如果做了棒棒的事情,就要让大壮哥夸奖,在不知不觉中,那个人已经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厚重的笔墨。
以前他随时随地都可以给他发消息,那个时候他以为,日子可以永远这么过下去,甚至在初中的时候,母亲曾经说:“你以为网友可以陪你多久,他迟早会离开你的!”
那个时候,简昧还可以很坚定的反驳她:“才不会呢!”
……
可是现在,他们的确分开了,而且是杳无音讯,这辈子都不知道会不会见面的那种。
简昧垂下脑袋,刚刚的兴奋之情也不见了,有些凉的晚风吹过,他看着周围摇曳的花朵,却没有心情欣赏它的美丽,只有些失落的轻叹了一口气,重新仰头看天生的月亮,以前明明隔着好几亿的星年也不觉得远,现在好像距离他的距离近了那么多,却又像是隔了那么远。
大壮哥,你到底在哪里啊,我们还有会见面的机会吗?
我好想你。
你会想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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