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脑子构造与众不同,心里条条道道蛇行斗折、羊肠九曲、山路十八弯的黑泥精。
一个是虽然加班,但加班费给足,日常还能够摸鱼的憨憨老板。
就是用小脚趾想,也想得出来到底在哪里的生活更滋润。
救救鱼,救救鱼。
尉迟君和少年的脑电波难得对上一次。
他不知道好友到底有什么目的,秉承对好友的信任,他既然不想说就不会多问。
但没得到原因,青年不会轻易放手。
想不明白就不想,尉迟君自我惯了,他做事不需要给别人理由。
“这么多人还被不够你娱乐?想要自己去找,这个是我的。”
舒霖脸上像是永远戴着微笑面具,风度翩翩的模样。
要是不知道的,一准被他出众如同树下仙子的皮囊迷惑。
“我可没有挑衅咱们尉迟大少爷的意思,只是……”
他扭头,桃花眼看着范白,胸有成竹的模样:“总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被狐狸盯上的鱼轻轻打了个寒颤。
尉迟君也扭头盯着他,表情上明明白白写着:要是敢答应他你就死定了。
受伤的为什么总是他。
但舒霖这么自信地要问他的意见。
他怎么敢的鸭。
“……不去!”
尉迟君嗤笑一声,攥紧的拳头松开。
喝了一口带着凉意的清酒,液体浇熄隐隐的火。
他朗声,掩不住得意:
“听见了吗?还学院芳心杀手。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找你那些红颜知己玩去。”
范白都觉得老板这模样欠揍。
舒霖依旧在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芳心杀手不敢当。不过枉我自诩受欢迎,今天被一个小傻子给拒绝了,总得让我问一问理由。”
小傻子小傻子小傻子。
范白已经忍很久了:“原因大概是……”
两人都看他,等待着一个答案。
范白幽幽:“我的字典里,没有跳槽这两个字。”
怪不得好多小说里主角爱说这个句式。
说完看着微笑面具陡然变成痛苦面具,面前两人反应不一,或怔愣或无语的模样,实在是——
太爽了!
…
接下来几天,范白没有再见到舒霖。
但少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只九条尾巴的大狐狸,追着他跑了一晚上。最后梦里的范小白被狐狸突刺,扑在地上。
rua毛茸茸是很快乐的,但如果毛茸茸有九条尾巴,还把他牢牢捆起来,就一点也不快乐了。
这不是他rua毛茸茸,是毛茸茸玩他。
“小骗子,胆真大。”
离开厨房前,黑发青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带着别样的意味。
“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魅力让人这么护着你。”
“我等你亲口说后悔的那一天。”
清醒时,才凌晨四点。
咸鱼抱着被子拱了拱,蹭了下红扑扑的脸蛋。
仿佛那种窒息感从梦中带到了现实。
少年睁着眼睛在床上挺尸到天蒙蒙亮,痛心疾首。
他光着小脚板吧唧吧唧地在房间转了圈,从犄角旮旯把落灰的四张海报给扒拉出来。
嫌弃又敷衍地甩了甩,灰灰满天飞。
这应该是上家住户遗落的传家宝吧,宝贝们,在他这让你们受委屈了。
这四张海报上面分别是四个f4。
除了那只骚-包狐狸,其余三人照片的角度多半是偷拍。
虽然如此,颜值硬件给力,海报还真像这么一回事。
范白端详了下海报上舒霖那张妖孽脸。
“吧嗒吧嗒”地又去摸了一支马克笔。
在手机浏览器里搜索了一张钟馗辟邪的门神图片,少年揭开笔帽,对照着图片认认真真地完成大作。
看着青年俊俏风流的脸蛋上多出的大胡子和大浓眉,范白又可以了。
贴在公寓大门上,那还是太舍生取义了点。
范白退其次,贴在卧室内。
将新的“门神画”贴在卧室房门上,贴好后退后看看,范白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一拍脑袋,摸出尉迟君那张一脸霸道狂拽的海报,复制粘贴画出一张新的门神。
对称贴在门上,安置好一对大胡子门神,范白安心躺回床上。
回笼觉睡得很好,睡起来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钟。
洗漱完,范白严肃郑重地双手合十,拜了拜门上贴着的海报,啊不,门神画。
以攻,古人诚不欺我也。
…
范白偷偷混进跟班队伍时,忙碌的其它人并没有注意到。
于是并不被需要的咸鱼,安安心心找了个角落钻进去,悄摸做游戏日常活动。
随着牧柏生日的临近,整个学校仿佛都因为这件事按了暂停键,又或许是按了开始键,围绕着这个重大活动的到来忙碌。
一波又一波礼物源源不断地送进牧宅中。
都不用想,一个个巴不得钻到牧柏心窝窝里那般贴心,踩下其它所有人,让自己的礼物给牧柏留下最深的印象。
之前为牧柏流下鳄鱼眼泪的范白:“……”
可恶啊,谁说家里送出固定的礼物,就不能再以个人的名义提前送礼物了。
大意了,与其同情牧柏生日独自寂寞,不如先同情同情每个生日都要上班甚至加班的自己!
“喂喂!你们听说了吗,牧少当众夸奖了一份礼物。”
“什么?!从来没见牧少做过这种事!”
牧柏才在这过第几个生日啊,你要见过才奇怪。
范白默默吐槽,但心中漫上不好的预感。
“快说,谁送的礼物?!”
“就是咱们尉迟少爷送的啊。”
“这有什么稀奇,都是世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面子得给啊。”
“你懂什么,另外两个少爷也送了礼物,怎么没见牧少特别提出来?”
“那果然还是跟送的礼物有关?送的什么!”
“上次那范白不是跟牧少出去了吗?好像就是买礼物!”
“范白?那个长得还不错的小智障?”
说话的几人想起刚见过范白,转头寻找,却一直见不着人。
“人呢??”
一只拥有敏锐嗅觉的咸鱼,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任由自己听到各种信息然后被迫走上推动剧情的道路。
逃跑的人行道不是很宽敞吗!
范白刚刚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还没坐下,突然杀出来一堆黑衣人。
领头是一个有点眼熟的青年。
“喂!别跑!”
高罗生半敞着制服外套,凶神恶煞,自从上次入校匆匆一别,这次再见面,精致的校服还是被他穿得像个二流子。
他来得很快,一如拿着菜刀砍电线,一路刀光带闪电。
“说你呢,别跑。”
范白:“……”
有病病。
你看他理你吗。
高罗生气喘吁吁地跑到范白面前,看着少年不动如山,干干净净十分镇定的模样,一时失语于他不按常理出牌:
“……你怎么不跑。”
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先问了这么一句话。
范白也无语。
你当他没有看过慌不择路地逃跑,然后撞到什么男主角男配角——
“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的剧情嘛。
再不济点,碰到什么得罪不起的大人物,那就是炮灰展开了。
肯定不是他懒得动弹。
嗯。
“不是你让我不跑吗。”
高罗生:“我让你不跑你就不跑吗?”
范白:“……”
怀疑这人有什么大饼。
“那我现在跑?”
高罗生也发现自己这话太傻了些,干咳一声:“跟我走,席少爷找你。”
“……”
他终于彻底想起来这个脸熟的人是谁了。
原来同是第一集里出现的跑龙套,f3席苍身边抓他想邀功的那个大哥。
不知道现在跑来不来得及。
上次f3席苍说,底下的人先尉迟君一步来抓他,是在自作主张。
恕他直言,这只能骗骗没有社会经验的憨憨。
控制欲爆棚,对底下人说一不二的暴君,怎么可能有人敢自作主张。
范白被带到他面前时,席苍正在跟几个范白不认识的人打高尔夫。
比起前两次见面,席苍穿得休闲些,也没有戴眼镜。
没那么衣冠禽兽。
脚踏在青青草地上,头顶着灼灼烈日,范白叹气。
小草给我一片绿,我给小草一份爱。
小草也是生命!
所以放他回去吧,他不想伤害小草!
更何况席苍忙得好像根本没时间理他们。
等旁边两人将高尔夫球打出去,长吁短叹地“失落”,大呼等着观赏和学习少爷的球技后。
席苍跟才发现似的,扭头看过来,不急不缓对高罗生道:
“你动作很慢。”
不知道是晒的还是被这么一句话问得心理紧张,高罗生满头大汗,知道闻言连解释都没有:
“是。我一会儿就去领罚。”
范白寻思着,想不受罚是不是得坐火箭。
那也不知道给不给公费报销交通工具费。
席苍这才扭头看范白,静静打量了会儿,那双狭长的眼里满是冷冰冰的情绪。
视线刮在人身上,从上到下不带感情地丈量,让人不自觉背后起了些战栗。
“平凡又普通,胆子倒是挺大。”
就当这是对咸鱼的夸赞了。
但范白背在身后的鱼鳍紧张地搓搓。
所有扣子强迫症似的整齐扣好在一排,衣服熨烫整齐,连袖口和衣摆这样的地方也没有一丝褶皱。
外表彬彬有礼,优雅禁欲。
那也只是外表。
“连您跟舒霖少爷和尉迟少爷的暗中竞争也敢插足,该说不愧是个傻子。”
不远处正打高尔夫球的人群,一人挥完杆,看了这边一眼,笑着道。
席苍不置可否的模样。
范白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夸他这个胆子大。
他还以为自己刚才在等待的时间,大太阳底下蹭伞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那没事了。
不蹭伞,又没个遮阳帽和遮挡物,以这个小身板,晒一晒晕过去,他才不信这里会出个雷锋把他搬回去。
“您把他找来是为了……”
席苍手指在握把上点了点,声音腔调都透着股傲慢与冷然,眼尾狭长上挑:
“只是想看看,能揣度准牧柏爱好的人,到底是什么样。”
起话头的人眼珠子一转,了然。
主动给台阶:
“既然人都叫来了,那不如让他直接告诉您。”
谄媚得又不会太过分:“当然不会有人拒绝您的橄榄枝。”
席苍修长的手微整衣领,细长上挑的眼盯着范白,似乎在思考。
一旁的球童个个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盯着范白。
这人怎么凭什么得了另外两个少爷的青眼,还能在席少爷这一步登天。
运气好过头了吧。
噔噔咚。
范白死鱼眼,哀愁。
有的人忧愁找不到工作,没有上司赏识。
但有的人拼命想咸鱼,却怎么也飞不出这花花的世界。
范白头秃。
如果说舒霖是外表白雪内里黑泥的雪人黑泥精,那么席苍就是外表和内里都黑透了的人型自走纯种黑泥精。
说尉迟君是傲慢暴躁的纸老虎,这只就是阴险狠辣、伺机袭击令人毙命的蛇。
范白能把自己的偏见写满一个小本本。
但某种程度上,因为某种原因,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范白……
有点怕席苍。
准确来说,是f3这类型的衣冠禽兽。
如果可以,他不想跟席苍对上或有太多交集。
“跟路边的杂草一样随处可见,你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范白眉眼微怔,来到这所学校,第一次完全沉下情绪。
耳边那句话仿佛倒带一般重新响了一次:
“杂草就该趴在泥里,还想奢望摇身一变成为什么高贵东西?”
他身边的人也跟着笑。
笑声很刺耳。
为什么要笑,很好笑吗。
抬头看到一圈人或惊愕或惊恐的脸色,少年才意识到,自己把这句话直接说了出来。
说都说了,那就一起说完吧。
范白顶着席苍莫测的视线,黑润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视他,面无表情:
“杂草好。”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知道为什么吗,靠的就是连绵不绝、春来又生的杂草。
年轻人欠缺红色东方思想的洗礼,发展前途必然有限啊。
后面的人高尔夫也不打了,面面相觑。
席苍狭长的眼盯着他,长眉轻挑。
“杂草能分担多余水分,调节水流量。”
“防止表土办结,疏松土壤。”
范白摆着手指头数,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地上的草坪:
“杂草种在这里,也会变成有用的草坪。”
少年说得很认真,说话也几分条理,但在场除了面色冰冷的席苍,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范白想,今天他铁头娃的名字大概是要一战成名了。
再结合下只有主角拥有怼了大人物还能安全活下来,甚至升职加薪、赢得后宫。
他这个名出的,大概是身后名了。
但已经到这步了,范白不后悔。
说完想说的话,心中全是轻松。
清秀少年平静到清冷的表情全程如一。
一片低垂黑压压的头颅中,那截细瘦纤长的脖颈倔强地立着,微微紧绷。
日轮西垂,阳伞原本遮出的阴影偏移。
日光耀眼,映在人眼,仿佛是两团跳跃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不惧黑暗,顽强点亮。
突然接受阳光直射的咸鱼:“……”
风味咸鱼请于阴凉干燥处保存,这样他真的要晒成咸鱼干了。
但他不能动。
因为这样的他,阳光下一定也反射着不屈的光芒!
现在他的人格和精神,一定就如同天上的太阳一样闪亮!
为了big,范白忍了。
“怂成这样,倒也敢大放厥词。”
席苍一手把着高尔夫球杆,轻轻在草地上敲了敲。
“范胡兰”梗着的脖子一松,郁卒:什么怂,难道不帅吗!
席苍转身,一杆将高尔夫球打出去,上了球车,只留下一句冒着冷气的话:
“既然这么顽强,在这里待到这场打完,今天的事我便既往不咎。”
“如若不然……”
席苍接下来的话没说完,眼底的冷光已经将他剩下的那句话补完。
怪不得能当主角,各个眼睛都是扇形图和调色盘。
席苍离开,其他人顾不得,不敢留在原地,匆忙挥杆击球,跟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