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霖只在一件事上误导过他,但只这一件事的后果他无法承受。
曾经还算亲近的好友又一次不欢而散。
尉迟君被闹得没心思再去想舒霖今天晚上行动的反常,紧绷着脸,在属下焦急的视线中驱车离开。
舒霖整理着领口,垂眸挡住眼底的情绪。
……
第二天范白到公司的时候,经历了不少目光的洗礼。
以往总是绷着一张脸的主管和颜悦色,经理也在范白附近的工位转了不少时间。
同事凑过来跟范白八卦:“诶诶,昨天那个真是舒霖少爷吗?他带着你去哪里了?”
“我天,没想到舒少爷会出现在这种聚会上,早知道我就穿好看点了!”
“得了吧你,你穿得再好看也比不上范白啊。”
周围的关注太多,已经严重影响了范白的摸鱼计划。
往常这个点他已经开始做日常任务了,但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他只好拿出一份要整理的文件敲敲打打,装作自己效率很低需要认真工作没有时间和精力八卦的模样。
“只是恰好被一只宠物喜欢了,搞得跟鸡犬升天一样,都去巴结他了?”昨日聚会上喝醉的醉酒男不屑地嘲讽。
“要不是范白昨天把你拦下来,你摔了舒霖的宠物,你以为你自己还能坐在这里?”
男人的业务能力不错,听说还跟高管有些关系,但风评委实不行。
喝醉前人模人样,一旦醉酒,骚-扰女同事、暴躁砸东西等行为层出不穷,女同事们不堪其扰,都是绕着他走。
男人:“哈,这种人,也就照顾照顾舒少的宠物了。”
范白都懒得搭理他,操纵着鼠标发出清脆的点击声。
醉酒男的确比他厉害,长得比摸鱼还像乌龟,乌龟的主人要是不挑不差钱,就能拥有新的一只宠物王八了。
按照醉酒男人的个性,虽然范白不理他,也该很是喋喋不休一段时间的。
但等范白结束一次跑图,才发现办公室内安静得吓人,简直真是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了。
范白慢慢扭过头,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旁站了一个人。
他抬头——嗯,的确眼熟,昨晚才见过。
范白总算知道这个办公室原本该开茶话会的点,为什么这么安静了。
顶头上司站在这里,能不安静吗?
范白好奇地给了醉酒男一个眼神,发现这人正坐在工位上安静如鸡,就算努力挺直背脊也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他不清楚舒霖来的时间,自然不知道舒霖听见了多少,但看男人这幅样子,说小话被听见肯定是跑不了了。
舒霖视线放在范白身上,将范白漫不经心的态度尽收眼底。
跟所有人都不同,像是缺根筋般,没有畏惧、没有讨好、更别说嫉妒。
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舒霖顺着范白的目光看了一眼流着冷汗的男人,在男人忍不住要趴在桌上装病之际,扭头回来,看着范白的电脑屏幕:“上班摸鱼,嗯?”
范白正襟危坐,严肃着脸解释,看不出一点心虚:“这是市场调研。”
舒霖饶有兴趣地把这句话重复一次:“市场调研?”
范白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对,根据我现在跟进的项目,需要建立模型来做更深的考虑,游戏玩家数量、游戏时间、游戏质量等都是众多初步考虑的变量!”
煞有介事的模样,舒霖也煞有介事地听完,桃花眼微弯:“这么说我是误会你了,你这是在认真工作,不是在摸鱼。”
范白贼喊捉贼,反一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没关系!我知道我的行为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老板你现在理解了我的工作就好!”
范白没发现,正经算起来明明才第二次见面,以舒霖和他的身份,这声老板其实也非常突兀,但他就是非常熟稔地叫出口。
不像是第一次叫,而是叫了无数次。
范白察觉到舒霖听完他的话后突然低落的情绪,抿唇。
果然,这种程度还是没办法让万恶的资本家满意吗!
舒霖的情绪只在面上展露了一瞬间,随后便隐没下去:“我的朋友很感激你让摸鱼重新有了胃口,想邀请你用餐表示感激,我是作为中间人来询问你的空闲时间。”
范白眨眨眼,摇头:“没关系,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他又看看周围竖起的八卦耳朵,拿起一直放在抽屉里的办公室守则,细长的手指指着其中一条——
“禁止办公室恋情”
范白丝毫没有表露出只是在拿这个规则当幌子想宅家咸鱼的目的,真真像是一个担心被流言困扰的三好员工,小声张嘴巴做口型:“避嫌。”
要不然你把他辞退吧,只要他不是员工了,就可以去吃饭不用避嫌了。
舒霖如同能听见范白内心的感叹一般,开玩笑般开口:“如果你离开,没有这条规则,你拒绝的理由大概就变成不方便跟竞争公司的高层一起吃饭了。”
可恶,难道他想被不合理辞退拿补贴的想法暴露了吗!
范白听完舒霖玩笑般的话语,表情微顿。
这种回复,的确像是他能说出来的答案。
最后约定没有成行,舒霖离开办公室后,不少人围上来询问范白:
“舒少爷说什么了?”
“之前讨论了一些养宠物的心得。”
同事恍然,又笑:“你们这幅模样,说是以前不认识我都不相信,不过应该不可能。”
范白之前要是真的能跟舒霖认识,关系还不错,现在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范白只是笑笑敷衍过去,看起来对这句话没什么想法,等看热闹的同事们都回去工作了,范白盯着电脑屏幕默默出神了会儿,才打开。
临到下班时间,小领导走过来,有些着急的模样:“小范,会估值吗?”小领导又具体解释了几句。
范白点头。
小领导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我跟小李临时有些事,还需要麻烦你,只要把目标公司的损益表做出来就好。”
范白捏了捏鼻梁,有些无奈。
今天本来他跟金主约好要一起出门,没想到临时又出了这么一件事。
范白摸出手机,给牧柏发了消息,随后就匆匆走向公司的实验室,等待wind数据库的间隙,范白看了眼手机,牧柏仍然没有回消息。
等范白完成加班任务时,天色已经半擦黑。
他看了眼手机,仍然没有回复信息,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就算是泥捏的人也该有脾气了,更何况是金主。
范白是在路边走了两步才发现沿路一直有一辆车跟着自己,当车窗摇下来,看见眼熟的司机时,范白才发现自己内心没什么意外。
打开后座车门,牧柏果然神色清冷地坐在后座靠里的位置。
听见了车门打开的动静也没有扭头。
车辆开着,范白不知道今晚上的计划变成了什么,两人本来计划好去看一场烟火会,看样子现在赶过去只能看车尾气了。
范白微微侧头,去看后座上另外一人线条流畅的侧脸。
真的一直没有回头,像个生气闹脾气的小孩。
接触得越多,范白就越发现牧柏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两人又沉默地吃完饭,上了车,司机谨慎询问:“接下来您是……”
牧柏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垂着眼眸。
这人神情平静时总让人想到山巅积雪、或是悬崖花朵,但沉着脸时便会跟寒冰、深渊等不祥的事联系起来,不再像个袖手神仙,像个大魔王。
压迫感让人有些胆颤。
但是奇异的,范白生不出什么恐惧或是不适。
“那不如我来当司机?”牧柏说完这句话也发现不妥,眉头皱了皱,压抑住情绪,生硬地放下三个字,“你问他。”
司机只好求助范白。
范白头皮发麻,斟酌了一下,生气的金主大概是不想看见他这个不肖金丝雀的,那不如:“那……不如先送我回家,再把你老板送回家?”
司机在愈发沉凝的气氛、后背发麻中体悟到,如果他真的按照范先生的话来开车,范先生倒是没什么,但他一定会有什么。
于是司机表面上应了一声,实际开车时,机智地开始不着痕迹绕圈子。
范白坐在后面,一无所知。
牧柏板着脸在一旁,起初抱臂闭目养神,后来拿出手机,也许是在浏览工作信息。
这样一言不发的冷酷霸总形象,倒是更贴合范白心中“金主”的形象。
但是范白就是莫名严肃不起来。
估摸着时间,大概是要下车了,范白觉得自己拿了工资,还是应该做点事。
他伸出手,拉了拉牧柏的衣袖:“生气了吗?”
牧柏睫毛颤了颤:“没有生气。”只是不高兴。
失去三年时光,就连工作占据范白的时间,牧柏也无法自控地感到不悦。
更像个得不到糖闹脾气的小孩了。
突然跟牧柏对视,范白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范白求生欲满满地补救:“只是很少见到你这样,跟我的印象有些不一样。”
虽然他现在也没多少跟牧柏相处的记忆。
牧柏手微微收拢,薄唇抿起:“抱歉。”
范白摆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牧柏并未应答。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暴露的占有欲和霸道道歉,也并不打算改正。
牧柏突然伸手,升起了前座和后座的挡板。
范白以为牧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没在意。
等挡板彻底升起,牧柏眼睛亮亮的,神情有羞赧,但语气很坚定:“我可以吻你吗?”
范白:“?”这话是有点见不得人哈,尤其是少儿不宜。
不是询问,更像是通知。
牧柏拉着范白一只手腕,略微倾身,四片唇贴在一起。
昏暗的环境,牧柏一开始还没亲准位置。
微凉的唇瓣在微颤的眼皮子上停留了一会儿,故作镇定地顺着鼻梁的曲-线往下。
最开始是热烈又带着些惩罚意味的吻,后来转变为带着侵略性的眷恋和温和。
因为童年经历,牧柏可能有皮肤饥渴症的毛病,接吻时总喜欢伸手摩挲范白细长的脖颈,像咬着猎物后颈的野兽。
两人分开之后,牧柏脸上一开始的烦闷和冰冷都消失不见了。
范白窝在车后座,眼泪汪汪的,心里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宿舍,嘴上道:“老板,我天天吃辣或者重感冒戴口罩也不太好,年轻人要节制。”
牧柏:“你可以告诉他们事实。”
范白果断:“那我还是天天吃辣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