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动,阻隔尽除。
兼竹沉下腰,抵在怀妄肩头的手将其衣衫揪紧。
“兼竹……!”怀妄忙扶住他的后腰,眉心压下,薄红自耳根蔓延至颈侧。兼竹的手轻轻抖着,怀妄扶着他的手却抖得更厉害。
他握着人不让再沉下,却也无法将人推开。
凡尘俗世间的欢愉,竟是如此。
难怪众生沉溺,就连最接近飞升的他也不能幸免。
兼竹卡在一半不上不下,他鬓发贴在颊侧,难受得要命,“你做什么……”
怀妄闭上眼,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神色,他用尽了最后的克制力张了张唇,他想叫人起来,但一丝声音也发不出。他并非断情绝爱,心中早生执念,只是藏着掖着,碍于兼竹心有所属,所以千般痴缠,万分纠葛。
兼竹不知面前人所想,他心底焦灼:都吃到嘴边了,怎么就不让继续了?
现实里忘了他,幻境里还不满足他。
兼竹心头涌上点委屈,在烈火烧灼之下耐心很快告罄。他鼻间一酸,声音中带上了轻咽,他趴在怀妄肩头,“幻境中都不给吗?”
怀妄震住,指尖陷入层层外衫中。
幻境,这里是幻境……
一滴汗珠顺着怀妄额间滴落在兼竹的肩头,沁入衣衫,未被察觉。
兼竹等不到怀妄的回答,心头上火,忽然张嘴一口咬在怀妄肩上,下了狠劲,头顶传来一丝抽气的声音,“嘶。”
“你要是不行,我就再化一个出来。”兼竹说。象由心生,他可不想在幻境里卡到天亮,“再化一个,你就在旁边看着……”
怀妄腕间一颤,所有的顾虑都在这瞬间被打翻——
他狠狠将人按入怀中,“你再胡说。”
躺椅晃动,又“咚”地磕在了一旁的石桌上。桌面的杯中茶水已凉,泛起微微澜漪,映着头顶繁盛的树冠和夜幕苍穹。
两片桃花瓣躺在素净的杯底,受到震荡又打旋漂起。
兼竹终于舒出一口气……这才对。
躺椅的边缘不断撞击在桌沿,哐哐作响。兼竹的膝盖也不小心磕了一下,他吃痛一声。
怀妄注意到,停下来伸手裹住他的膝盖,“疼?”
兼竹见他停下,低声催促,“你怎么不投入?”
怀妄,“……”
重新晃动起来的躺椅再次撞上了桌角,那石桌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的石料打造,每一次撞击间都如玉石泠泠轻磕。
咚。兼竹的膝盖又抵了一下。
怀妄停下来,看着上面的红痕眉心皱起。顿了片刻,忽而在兼竹的低呼声中穿过腿弯将人抱起。
站起来一瞬,兼竹不由抓紧了他。怀妄将人抵在一旁的桃花树枝干上,腾出一只手垫在身后,哑声道,“这样可以吗?”
“可……可以。”兼竹又说,“不要拘束,打开格局。”幻境中化出的怀妄跟个新手一样,一切还得从零开始教起。
怀妄“嗯”了一声,接着搂紧了他。
兼竹埋在他肩窝里,垂头时一道银白色的光线晃过怀妄眼前。怀妄愣了愣,那条银色的发带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随着动作左右摆动着。
他心头蓦地生出一丝火气,像是一颗种子在掩埋已久之后,终于自紧密的岩缝中破壁——
见光刹那,轰然绽开。
原来他也会心生嫉妒,也会想要独占一人。
怀妄伸手抓住那条碍眼的发带,狠狠一拽,扔出老远。银色的发带便躺了在远处的泥土地上。
兼竹若有所感,撑开怀妄的肩,“你怎么……”
呼吸一紧,未尽的话语很快消失在枝叶的摇晃间。
头顶盛大的树冠哗啦作响,夜风拂林,桃花瓣如烟花盛绽,飞落漫天。
噼啪,火苗舔舐着烛台。
一声轻响,桌前的怀妄睁开眼。四周是暗红底色的厢房,窗口已透出亮光,黑羊蜷在角落里睡得正香。
残留的感觉还未退却,怀妄耳垂颊边染满了薄红。
他曲指,视线落向床榻上还没醒来的人。
兼竹侧躺在床榻上,正对向外侧怀妄的方向,鬓发微微沾湿,墨发散了一枕,眉心轻蹙着,唇间泄出几丝气音。
怀妄拇指用力抵了一下自己,唤回些神智。
他昨夜在幻境中,不但越界了,最后那瞬还将……留在了里面。
怀妄紧紧闭眼,呼出一口浊气。心头热意未减,又涌上了甘甜而酸涩的情绪。
他正欲起身出门走走,榻上的人忽然“嗯”一声睁开了眼,怀妄就停在了桌前,脚步挪不动了。
兼竹睫毛抖了抖,睁眼时有些没回过神。
清醒前一刻怀妄还搂着他,他自余韵中抬头却看怀妄垂眼定在了原处,像是离了魂。
他叫了声“苍誉”对面没有反应,他便又去拍拍那俊脸试探地叫了声“怀妄”,对面还是没有应声。不等他再叫“大郎”,眼前场景一换便已然出了幻境。
……
“醒了?”低哑的声线响起。视线中,一张桌,四把椅,一袭白衣立在桌前。
兼竹清醒,自己回来了。
虽然幻境结束得有点仓促,但好歹有始有终,他撑在榻上坐起身,抬头正对上怀妄的目光。
兼竹怔了怔,感觉那道目光中似乎有什么不同了。他想想又觉得或许是自己还没从幻象中抽身,毕竟上一刻还在同人耳鬓厮磨,多多少少带了点情绪。
想到这里,厚脸皮如兼竹也不由面上微热。
当着怀妄的面在梦里和人酿酿酱酱,还挺羞耻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梦中有没有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被人听见。
“我……”兼竹开口,声音略哑,他赶紧清清嗓子,“我出去散个步。”
怀妄只看着他没应声。他也不在意,只想先独自冷静一下,清空脑子里的废料。
兼竹翻身而起,却在落地一瞬腰酸腿软,膝盖一弯就要跪倒在地——面前晃过一片雪白。接着他落入一道怀抱,紧实有力的胳膊自身后环住他,将他提了提。
怀妄低头拥着他,看见他黑发间透出耳廓的粉红,浑身酸软的模样依在自己怀里,他呼吸又乱了几分。兼竹这样,都是因为他。
“身体不适?”怀妄低声问他。
兼竹哪好意思说是在幻境里彻夜劳作,他撑着怀妄的胳膊直起身来,灵力在体内运转,身上的不适很快消失。
“睡麻了。”他说。
“嗯。”怀妄闻言松了手,如往常一般,像是刚刚只不过出于帮忙的心态才扶了一把。
兼竹拿余光偷偷瞥了怀妄一眼,看对方神色未改,他在心底松了口气:昨夜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异常,怀妄应该没发现自己在梦里这样那样……
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我们今天有什么计划?”
“你不是来度假的?”
“……”兼竹这才想起他们来魔界确实没什么目的,“对,我忘了。”
他说着又看着角落里的那只“罪魁祸首”黑羊,后者睡得打鼾,羊毛一卷一卷,完全不知自己昨夜干了什么好事一般。
怀妄顺着他的视线落过去,顿了顿又别开目光。
兼竹还在心底盘算着:是两天一次,还是三天一次?
·
正想着,外面院中响起说话的动静。谌殊和薛见晓的交谈传进屋里:
“阿弥陀佛,他们怎么还没起?”
“应该是兼竹没起,仙尊又不睡觉。”
“薛少主不如去把人叫起来。”
“我不敢,你去。”
“或者我们端盆肉放在门口,兼竹施主应该自己就起来了。”
兼竹,“……”
他抬步过去推门而出,吱呀一声惊动了院里的两人。
两人见他出来,掩下背地里议论的心虚,恍若无事发生地打了个招呼,“早。”
兼竹的目光深深地扫过他二人,怀妄从屋里走过来站在他身后,院中二人压力陡增。
薛见晓察言观色,看兼竹心情似乎还不错,他稍微大了些胆子问,“你怎么起这么晚,是昨夜做什么美梦不想醒?”
他本是开玩笑,却再次无意戳破真相。兼竹回想起昨夜的幻境,垂眼微微一笑,“确实不想醒。”
怀妄袖中的手紧了紧。
兼竹却已走出屋门,同二人聊了起来。
他背对着门口,脑后的那条发带依然牢牢地拴在发间。怀妄目光定了片刻,按下心头的情绪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