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师姐被这一发现震得呆在原处,目光落在兼竹手中的油纸上久久没有收回。
她的视线如有实质,兼竹察觉到,转头问她,“师姐也想吃?”
许师姐微微吸了口气,僵硬地把头转开,“……不了,就是挺香的。”
她用尽全力掩下自己惊疑不定的心绪。面上看着不显,内心却如渡劫一般天雷轰顶。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看见怀妄从早点铺前转身离开的背影,又浮出那油纸上的标识。
不会的不会的,应该是只是巧合,是她想太多……
许师姐不敢往深处想,隐隐浮出的那个猜想太过惊世骇俗。但在她要撇去这个念头时,脑中又不由自主地跳出了前几日洞穴前的那一幕——怀妄仙尊自洞中走出来,一把拉过他们的小师弟靠在后者肩头,久久都未撤身,姿态亲昵。
靠,靠靠靠靠靠…!许师姐揪紧了自己的袖摆,像在坚定信心。她又觉得,自己大胆猜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稍稍定下神,接下来的时间她便偷偷从旁观察着。
台上正宣读着青云试的结果。兼竹和怀妄站在台下,中间隔了两个人的位置。在前者吃早点的这段时间里,一旁的怀妄向他这方转来了三次。
幅度很小,若非她特意观察,几乎察觉不到。
…
待台上宣布完初试的名次,一行人在洛沉扬的带领下往回走。
许师姐缀在队伍侧后方距离兼竹几步远的位置。兼竹和怀妄并排走在最后,宽大的袖摆和垂下的薄纱在走动间翩然轻擦。
许师姐在一旁偷偷看着,然后就看兼竹袖摆似乎动了动,那薄纱下面也掀起一片小角。
随后兼竹手里就多了个小零嘴,他埋头“咔嚓咔嚓”,一旁的仙尊朝他转过头。
靠。许师姐连忙收回目光:仙尊这是在投喂他师弟吧,是的吧?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呢?莫非真是她猜的那样,两人之间生了情愫。
她这小师弟相貌生得好、性格好、修为又高,能吸引到仙尊也不是不可能。但令人震惊之处在于仙尊这副宠溺的姿态,仿佛一刻也离不得人——哪像是他们心中高不可攀的怀妄仙尊?
许师姐想,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比较好。
她跟着师门的队伍往前走,这会儿心思已经不在接下来的青云试上了。她心里既兴奋又难耐,想同别人分享但又无人可说。
到底怎么回事,这种新奇的体验是什么!
…
一行人回到客栈。
青云初试中洛沉扬不出意料地夺得了第一,兼竹踏入客栈时正和他对上目光。
两人都愣了愣,接着兼竹自然地同他点头,“师兄,恭喜。”
洛沉扬顿了一下朝他走来,停在他跟前,“师弟都没看我比赛。”
兼竹没想到自己偷偷溜掉被他察觉了,“就算不看也知道师兄肯定是第一。”
洛沉扬闻言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师弟总是这般会说话。”
还待说什么,隔了不远的怀妄忽然抬步往楼上走,正巧要路过他两人身侧,“明日还有第二场比试,戒骄戒躁。”
洛沉扬话头一止,同众弟子回应道,“是。”
兼竹抬眼看着怀妄那一本正经走上楼梯的背影,低头笑了一声。待后者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他转头道,“我也回屋休息了。”
说完跟着上了楼。
他回到楼上推开屋门,“吱呀”一声门开,果然见一袭白衣的怀妄站在屋中。帷帽已经取下放在桌上,怀妄侧对着门口听见动响转过来,似乎还有股淡淡的醋酸味没散开。
兼竹反手将门合上,“不喜欢我和师兄说话?”
“你说呢?”怀妄走过来拉他的手,“他喜欢你。”
他这动作现在已做得十分自然,爱意由心底滋生,叫他情不自禁地总想要同人亲近。心中像淌过一条蜿蜒的河,若与人分开便会枯竭干涸;一旦拥人入怀便是雨露丰沛,充盈地滋润着。
“我对师兄无意。”兼竹捏捏他的指节,怀妄的手指也生得极为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翻手可掌问闲,覆手可折花枝。
“嗯。”怀妄应了一声由他折腾自己的手指。被他指腹擦过的地方酥酥麻麻,一直痒到了心里。
他其实还想问:对洛沉扬无意,那对自己呢?但那薄唇张了张最终还是合上,换了个话题,“明日是青云试第二场。”
兼竹停止了折腾他的手指,转头看向半开的雕窗。白日里的人声透过院落传入屋内,一同入屋的还有明亮的日光。
“青云试第二场共四十八名弟子入围,需沿指定路线突破重重阻碍、完成沿途的任务到达终点,按照抵达的顺序排出名次。”
兼竹回想着今日宣读的规则,“每名弟子都需单独完成比试、不可相互协助。沿途有数十名修士监督,未入围者不可进入路线,避免造成干扰……我们是不能跟去了。”
怀妄,“本就不必跟。”
若非神识追踪至此处,他们也不会加入弟子历练的队伍。归根结底,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谁都没有为他人保驾护航的义务。
“也对。”兼竹点头,“总归要成为独当一面的人。”
·
青云试一连三日,临远宗弟子们这两日依旧留宿在客栈。
兼竹和怀妄也没走。到了夜里,薛见晓已经自觉去怀妄那间屋窝着了。
入夜后兼竹靠在床榻上,看着站在桌边迟迟不过来的怀妄,“仙尊在做什么?”
怀妄一手搁在桌面,指尖泛起一圈白边,像在做着什么斗争,“我今晚…今晚打坐。”
“特意换个房间打坐?”
怀妄脖颈一下红了,白日里天光大亮又有诸事傍身,他还能暂且忽略掉昨夜的荒唐。但此刻夜幕降临,二人独处一室,他看着那床榻便不自觉地想起:昨夜他二人便是在这榻上……
兼竹一看就知道怀妄在想什么。他笑了一声还是往内侧挪了挪,“仙尊自便。”说着也不再叫他,独自躺下翻身侧向里面。
他背对着怀妄躺了没多久,身后传来一阵动静。窸窸窣窣的,先是在榻前停了好半晌,接着兼竹身侧一沉,盖在身上的被衾掀开了一角,一道身躯从背后靠了上来。
兼竹闷笑了一声。
怀妄伸出胳膊从背后将他揽入怀中,终究是没有忍住,将下巴搁在他肩头。
兼竹问,“不打坐了?”
怀妄,“……嗯,有点困。”
兼竹抬手扣住他的腕,“困就快睡。”
怀妄应了一声将他搂得更紧,灼热的呼吸扑落在他颈侧。没过一会儿,又低头吻了一下。
一开始只是克制的亲吻。兼竹半阖着眼任他跟舔骨头一样亲亲啄啄了片刻,就感觉腰后被抵住了。
兼竹轻轻拍了他一下,“怀妄,你是不是……”
“抱歉。”嘶哑的声线情绪不散,顿了顿他又说,“但是清心咒我已经念过三遍了。”
兼竹,“……”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直抖。
他抖着转回来面向着怀妄,动作间感觉后者的身躯绷得更紧,呼吸更沉。但兼竹实在笑得停不下来,他伸手把怀妄整张发热的脸捧起来。
“你一边亲我,一边在念清心咒?”
怀妄睫毛垂着,“嗯…但好像效果不大。”
兼竹笑了好一会儿,没忍住仰头亲上他的唇。唇瓣相贴,怀妄蓦地怔住,脑中一阵嗡鸣!
这还是兼竹第一次主动吻他。
他垂眼看着兼竹近在咫尺的面容,后者细长的睫毛轻微地抖动着,柔软的呼吸萦绕在鼻端,将他脑中绷紧的那根线“啪”地扯断——
愣神只是一瞬。接着怀妄伸手将他按入怀中,汹涌的情绪从敞开的闸口宣泄而出。他反客为主,深深地吻了回去。
直到兼竹只能攀着他的肩,软了腰身被动地承受。
……
不知过了多久,怀妄撑起身来。银发自颊边垂落,还有几缕绕在兼竹的唇边。
“兼竹。”他叫了一声,实在难以克制。但今日不同昨日,若说昨日是意识不清,情有可原,那今日又算什么呢?
怀妄想着便要起身,却被兼竹一把捞了回来。
兼竹躺在下方,拽着他的衣襟笑了一声,“你忍得了?”
那双清润的眼眸望过来,眼角被绯红浸染,比晚霞还要明艳漂亮。怀妄心头怦怦直跳,连带着太阳穴都在发胀。
兼竹神色中却没带别的意味,只有十分自然的情意流淌——那种他们理应相拥相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怀妄对上他的眼神,读懂了他的默许。
扣入指间的手指一下收紧,怀妄再次俯身下去。
一道屏障无声地撑开。
桌面上烛火影摇晃,榻上幔帐掀动。
这还是头一次在现实中、两人都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进行。怀妄动作相当温柔,像是怕把兼竹弄疼。
汗水自额头渗出滴落下来,又“啪嗒”浸入兼竹的鬓发间。
兼竹握住怀妄撑在一旁的手臂,中衣底下肌肉绷得很紧,他捏了捏催促,“倒也……倒也不必如此小心。”
怀妄停下看了他几息,确认他是真的可以,随即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