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开口,念逻又委屈地转向他,“本王特意挑了个怀妄不在的时间过来,怎么还要被人干涉呢?”
咯噔!众人心头一惊。
就连未乙掌门都微微缩放了瞳孔:这话是什么意思?
鲛人王要求娶兼竹,仙尊会从中干涉?仙尊为什么要干涉?
近日来的流言再次浮上他们心头,原以为是扑风捉影的玩笑,却因念逻的一句话而变了味道。
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兼竹只差没拿手去捂住念逻的嘴——住口,逆子!
无意将怀妄说漏嘴就罢了,他最怕的是念逻再说下去,会把自己当初借口闭关、偷偷溜出临远去北海之地的事说出来。
兼竹赶紧双手合十,“时光早已过去,往事不必再提。”
然而他的制止落在众人眼里,又是一番别的意味:他在急,他在慌,他在欲盖弥彰……!
…
兼竹这边话音落下,念逻果然乖乖不再提及。
但没等兼竹松口气,转眼念逻和洛沉扬又争执了起来。
争执中,念逻一把拉住兼竹的胳膊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抬着下巴冲洛沉扬道,“你又不是阿竹的谁,少管闲事。”
洛沉扬闻言,眼里浮出一丝淡淡的戾气,将平日的温和礼让都丢在了一旁。他按住念逻拉着兼竹的那只手,“放开他!”
兼竹垂眼看着他们三人胳膊上的叠叠乐,“……这样吧,不如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放手。”
两人,“不放!”
兼竹,“……”毁灭吧。
眼看他们都上了手,未乙终于出声喝住洛沉扬,“沉扬,不得无礼!”
拉扯的动作停下,洛沉扬转向未乙掌门,似还有些不服气,“掌门师尊!”
兼竹看着自己起了褶皱的袖袍,开始思考要不要假装愤怒而又失望,然后甩着袖子转身跑走……以脱离眼下这一混乱的场面。
正在这时,四周忽地传来一阵低呼——只见一道流光自天际划来,落到几人跟前。
那道银色的身影落在眼前时,众人先是一呆,接着心底难免沸腾起来。
“仙、仙尊!?”
“仙尊怎么会来……”
怀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银色的外袍在落地时灌了风,“呼啦”落在身后。一缕额发自眉骨处垂下,发梢扫过眼睫。
在看到三人拉扯在一起的手时,怀妄未有一丝迟疑,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在了兼竹腕上,随即稳稳一拽——将后者从二人之间拽了出来。
接着他松开了手,看向面前的洛沉扬和念逻。哪怕有所收敛,后两者依旧能感受到迎面而来那料峭的寒意。
不远处,围观弟子一阵激动: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人群中的许师姐在心底无声尖叫:我靠我靠,要打起来了!
…
兼竹被怀妄拉到身后时还没回过神:说好的晚上回来呢?
回过神后又是一惊:完了,该不会要解除封印了。
他抬头看去,从侧后的角度只能见着那紧绷的下颌,“仙尊……”
怀妄没有回头看他,只转向洛沉扬,“成何体统。”
洛沉扬嘴唇抿紧没有回话。怀妄冷冷的目光又铡向一旁的念逻,“大庭广众,拉拉扯扯,鲛人王陛下是不懂得自重?”
洛沉扬不敢以下犯上地回怼怀妄,念逻却没有这份顾忌,他呵呵道,“那仙尊刚刚又对阿竹拉扯什么?”
怀妄,“避免他不堪尔等烦扰。”
念逻,“拙劣的借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往往的气势不输当初。中途好几次兼竹的嘴都张开了,但找不到插话的时机,又被迫闭上。
·
场面愈演愈烈,有了怀妄插手,就连未乙掌门都不吱声,干脆站在一旁看戏。洞迎还大方地分了他一小把瓜子儿,“要不要一起吃?”
未乙麻木地接过来,“多谢你了。”
比起掌门的矜持,下面的弟子就要沸腾得多。甚至已经有人开庄,押最后到底是谁能胜出。
这次何师兄没有下注,他正双手合十在心底疯狂呐喊:苍誉兄,你究竟在哪里!
许师姐捂着嘴咯叽咯叽地笑:仙尊冲冲冲!
火星四射的场面中,最后还是忍无可忍的兼竹有了动作。他捞起自己一边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小红点。
几人的视线一下转过来。
念逻,“咦,这是怎么了?”
兼竹同他展示,“你看,我对海鲜过敏,我们不合适。”
众人,“……”
念逻,“……”
念逻鱼尾拍得啪啪响,“这都是你的借口,你就是想拒绝我!”
怀妄淡淡,“这不明显?”
半天没插上话的洛沉扬逮着机会开口,“陛下知道就好。”
念逻哽了一下,又瘪着嘴委屈地看向兼竹。兼竹不吃他这套,“你别这么看我,这都是天意。”
念逻又看向身后的聘礼,“那这么多聘礼……”
兼竹,“用来投资理财多好。”
“……”
一番说辞之后,念逻这才恹恹放弃。
他在怀妄似能将他削成鱼片的目光中,垂头丧气地领着鱼队回了北地。
…
鲛人族一走,临远宗门口一时只剩下门中众人。
兼竹身侧还站着怀妄,两人方才拉拽只是一瞬,但之后一直站得最近。
场面一度变得耐人寻味。
未乙将瓜子壳揣回袖中,出声打破僵局,“仙尊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怀妄转头瞥了兼竹一眼。众人见状,心底暗自猜测:该不会是听说了鲛人王要来求亲,特意赶回来的……
但只是一眼,目光又收了回来,“结束了,就回来了。”
未乙,“原来如此。”
怀妄说完没过多停留,侧头叫上兼竹便抬步离开这里。他临走前从洛沉扬跟前路过,淡淡地扫了后者一眼。
洛沉扬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两人擦身而过,视线对上。
随即一触即分,怀妄带着兼竹径直回了苍山。
·
在回苍山的那一小截路上,兼竹的思绪瞬息万变,飞速思考着一会儿开口的措辞。
是绝地求生,还是先发制人……
腕间忽地一紧,却是怀妄抓住了他的手腕。离了众人的视线,怀妄又靠了过来,兼竹转头看去只见前者那紧绷的侧脸。
“怀妄?”他叫了一声。
怀妄没有应声,席鹤台自下方急速掠过。兼竹被他带着穿过苍梧林的上空,直到落向那处灵潭时,这才回过神。
“哗啦——”两道身影直直坠入潭水中。
潭水早在怀妄改造苍山时就升高了温度,这会儿四面八方的灵泉包裹着身躯,并无丝毫寒意,反而疏解了浑身的疲乏。
兼竹浑身湿透,外衫和中衣都贴在了身上,发丝散落浮在水中。他愣了愣,接着身后就贴上一道身躯。
怀妄自后方将他拥入怀中,一双胳膊紧扣在他腰身上。出乎兼竹意料,怀妄并未提及方才之事,只如一只大型犬般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窝里,埋头蹭了蹭。
兼竹心跳骤然加快,湿透的衣衫放大了相贴的触感。他握住怀妄水下的手腕,微微侧头,“这是做什么呢,怀妄?”
那双有力的胳膊将他往怀里勒了勒,怀妄紧闭的眼睫轻颤着,沾了些溅起的水珠。
他偏头,温热的唇擦过细嫩的脖颈,“好累。”
呼吸扑落在敏感的脖颈间,有些酥痒,兼竹伸手拍了拍他的狗头,安抚他的长途奔波。忽地,一阵细微的刺痛落在颈侧,兼竹没忍住闷哼一声,“嗯…!”
那刺痛一路落下去,“还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