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就更不必说了,陶睿开拖拉机去镇上的时候,别人也跟着去办事啊,都能证明他没带东西去卖。去陶睿买肉的地方问,人家还记得陶睿,因为陶睿真的经常来买肉,还喜欢偏瘦的不爱吃肥肉,人家都记得。
于是,调查员查来查去,彻底证明了陶睿的清白。
这下调查员也来气了,谁举报的?这不是拿他们当枪使呢吗?以为他们是这么好耍的?
他们又跑到村里了,这次开始给每个人问话,单独问,非常冷淡,问完让他们写上“以上内容全部属实”,然后签自己的名。
他们就坐在大队长办公室,叫人一个个进屋,弄得村里人心惶惶。好些人都不怎么敢说话了,生怕说错什么。他们试探着问陶睿出事会不会连累他们,调查员也不回答,就是故意吓唬他们,观察他们的。
陶家人开始心惊胆战了,连普通村民都心慌,他们更心慌啊。不是怕被查出来啥,在他们看来,调查员还是在查陶睿投机倒把的。他们怕的是全家因为陶睿变得成分不好,虽然分家了,可调查员对他们态度很差劲啊,这该不会是想连坐吧?
薛金花他们连去山上挖野菜都提不起劲儿了,碰到苏月香的时候难免会抱怨几句,说自家被连累了。
这些天苏月香一直在接近那个连长的家人,和未来小姑子做朋友,让未来婆婆喜欢她,进展很顺利,终于又找回点优越感。现在看陶睿被抓了,她心里就更高兴了。
至于薛金花她们发愁的事,在她看来都不算事,她状似无意地说:“应该不会连累你们吧,都分家了。再说现在应该不像几年前那么厉害了吧?那会儿才可怕呢,亲父子都有登报断绝关系的,说是这样才算公告,才能证明划清界限的决心,不受连累。”
这话被苏月香换着花样地和三个妯娌说了,她们都听进去了。毕竟她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成分问题,王雪梅和李招娣这两个举报者甚至都有点后悔了,生怕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听苏月香这么一提,她们豁然开朗,还说城里人就是聪明,比他们知道的多。三个妯娌回家后都和家里男人商量了,他们二话没说进城找到陶北,陶北还没说啥,他媳妇先炸了。
“我俩好不容易接班得到的工作,这要是有个被判罪的弟弟,我们的工作都得没!”
陶北觉得登报这种事太丢人,显得很不近人情,让外人看笑话,皱着眉说:“不是还在调查吗?等结果出来再说吧,现在登报断绝关系,别人都得说咱们心狠。”
这也是他们的顾虑之一,几个人犹犹豫豫地拿不定主意。
流年一直盯着他们呢,知道他们的打算后立马告诉了梁玉馨。梁玉馨发现苏月香在讨好未来婆家人,现在还不能伤筋动骨,决定暂时不管她。然后回家趁家里人都在的时候,开始走神,烧火差点烧到头发,洗衣服洗了好久只洗那一个地方,眼泪还掉进盆里了。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引起了陶家人的注意,二老被她叮嘱了别管她,别和人生气争吵,所以都在屋里带着。三个人加起来的样子就成了陶睿快定罪的样子,不然为啥他们之前那么硬气,现在却变成这样了?
梁玉馨都哭了!自从梁玉馨进门,他们还没见过这女人哭啊,之前那么骂她,她都没哭呢。
晚上薛金花偷偷摸摸的,还在梁玉馨的窗口听见她在屋里呜呜咽咽地哭,可伤心了。
她一拍大腿,急忙把三家人叫到一起,连夜商量好,天一亮就去印刷厂找陶北和孟珍说了这事。
孟珍沉着脸道:“真等什么都判完了,再断绝关系还有用?陶睿这都被关五天了,还没出来,调查员跑两三趟,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肯定出事了,不能再拖下去。”
几人一咬牙,拿出钱来登了一条消息。这也是他们商量好的,登一条消息省钱,把他们的名字都写进去就行了,就写他们和陶睿、梁玉馨断绝关系,冷冰冰的文字,没有一句废话。
他们还想到二老来着,但投机倒把的又不是二老,二老也没跟着陶睿过日子,所以最后还是没提他们。但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如果二老以后还偏心陶睿,他们也要跟二老保持距离,绝对不能被陶睿牵连。
梁玉馨跟着他们呢,见他们弄完,第二天就买了报纸给陶睿看,接陶睿回家。
陶睿面色红润,走的时候乐呵呵的,“几位调查员辛苦了,谢谢领导对我的信任,我也相信公社会还我一个清白,就不在这等消息了,这几天麻烦你们了,感谢,感谢!”
看着他走的人都皮笑肉不笑的,就没见过这样的无赖,不查出举报人还他公道,他就不走。明明当天就能走了,非赖了六天,绝了。不过有人看到报纸,又联系到他们家的情况,倒是明白了,笑骂一句,没有计较。
倒是陶家那四个哥嫂的行为成了新的谈资,不知不觉地在镇上传了起来。
陶睿回村,好些人都出来看了,有点不敢靠近,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他咋回事。
陶睿一点没受影响,仿佛只是去了趟镇上回来了一样,笑着说:“没事啊,领导早就知道冤枉我了,这不查谁诬陷我吗?我在镇上住几天等结果,不过镇上住着不如家里舒服,我就先回来了。”
“真是冤枉你啊?调查员来了两三趟了,还审问我们了呢。”有人怀疑地看着陶睿。
陶睿依旧笑着,“人家调查员跑了好几趟不累啊?脸色不好看不是正常吗?我估计他们就是不爱多话,这不叫审问,就是了解一下情况。我都回来了,还能又假的?你们看我像遭罪的样吗?”
“不像,倒像去享福了哈哈,你是不是胖了?”有胆子大的觉得陶睿说得对,跟着开起了玩笑。
陶睿摸摸自己的脸,笑说:“还真是,我爹娘和媳妇对我好着呢,去镇上给我吃不少好东西,这天天啥也不干光吃了,可不就胖了吗?”
这时有人注意到旁边的梁玉馨,感觉梁玉馨的脸色不怎么好,不像陶睿那么乐呵呵的样子,不由得就问了一句。
梁玉馨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立马有人说:“哎呦咋回事啊?我昨儿个还听你嫂子说你在家哭呢,还以为陶睿咋了呢?他这不都回来了吗?你咋还哭呢?”
梁玉馨把报纸拿给他们看,哽咽道:“我是心疼睿哥啊,他几个哥哥嫂子太欺负人了,我和爹娘天天为睿哥的事奔走,他们不问一句就算了,还冷嘲热讽的骂我是扫把星。我无所谓,可他们还笑话睿哥、骂睿哥,这么多年的亲人呢,我替睿哥不值,又不能干啥,气得直哭。
结果他们还嫌不够,竟然登报和我们两口子断绝关系。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咋惹他们了?我们还给他们的孩子吃了不少好东西呢,不就是看在兄弟情分上吗?他们咋这样呢?”
陶睿收了笑容,叹口气,看看旁边沉默的二老,说:“可能我这人招人嫌吧。”
宋灵芝已经气狠了,此时只想让大家知道陶睿的好,张口就道:“你是爹娘的好儿子,啥时候招人嫌了?你在大队里人缘也好,就那几个东西不像话,你别怕,回去我就骂他们。”
陶贵也背着手说了一句,“你是爹娘的孝顺儿子。”
人群里已经有认字的念完报纸上的公告了,众人可是惊讶坏了。这种事他们听说过啊,但他们村里可从来没有过。陶家四个兄弟居然都和陶睿断绝关系?他们这是抱团排挤陶睿咋地?
可陶睿现在回来了,这不是没事了吗?
这时候陶睿拿出手帕塞到梁玉馨手上,安慰了两句,沉下脸说:“既然他们不认我,我以后也不认他们。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咋说我的,咋欺负我媳妇的,我都知道了。以后我跟他们就是陌生人,大伙儿都当个见证人。”
陶贵和宋灵芝看向他,动了动嘴唇没说话,怒火却是更高涨了。
一回到陶家,几个哥嫂还没来得及惊讶问话,陶贵就拎起烧火棍照着三个儿子身上抽,“断绝关系!我叫你们断绝关系!你们咋不连我一块儿断?一个个没良心的玩意儿!”
宋灵芝也叉着腰指着三个儿媳妇骂。陶家一时间混乱不已。
陶睿抽了个空,一把抓过陶南,在他脸上狠狠揍了一拳,踹到一边。又拽过陶东一拳打在肚子上,揪住陶西就是一个过肩摔!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陶贵和宋灵芝都愣住没再动手,看热闹的人更是没想到陶睿会出手,惊讶地瞪大眼,但也彻底相信了陶睿一打三的本事,他打架真有一套啊。
陶睿甩甩手,冷声道:“我说过,谁欺负我媳妇我就揍谁,今天我不跟你们家里的计较,就揍你们。以后记得管住你们全家的嘴,再让我听见有人骂我媳妇,我下手就不是这么轻了。”
陶家三兄弟都疼得抽气,这么重的手好意思说轻?
但让他们更惊疑不定的是,陶睿居然没事回来了?
陶睿冷笑道:“让你们失望了,我就是能过上好日子,还会越过越好,你们再嫉妒再搞小动作也没用。”
他对跟过来的大队长说:“年底就要分钱了,我有点等不及。大队长,我能跟队里借钱不?就借我和媳妇、我爹娘这一年赚的钱。我要盖房子。”
大队长一愣,看向陶睿和宋灵芝,见两人没反对,又问:“你要在别处盖房子?”
陶睿点头,“对,离这最远的地方,看见他们膈应。”
大队长挺喜欢陶睿,答应得很痛快,“成,回头你跟我去看地方。”
事情变成这样,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陶家这四个兄弟人品都不行啊。
陶家闹腾这么一出,让村里又有了新的八卦,尤其是断绝关系,那真是顶顶新奇的事了。还有脑子转得快的,已经私下找陶睿问了,定下了帮忙盖房子的事,能在农闲时挣点钱。
村里人几乎都相信陶睿是无辜的了,毕竟他刚被带走调查,回来就大张旗鼓的盖房子。要是钱财来路不明,他能有这个胆子?特别是陶睿跟队里借钱,有心人算了算,梁玉馨虽说是前几个月才嫁过来的,但陶睿这段时间工分特别高,后来陶睿当上拖拉机手,工资更高,小两口挣得一点都不少。
再加上老两口的,他们这一年最少能赚二百六七十。陶睿手里还有点钱,老两口也有点钱,都用上,盖房子就是没问题啊!
在大家的热情帮忙下,陶睿选了块宅基地,风风火火地盖起大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