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跟在哥哥身后跑进来,柱子和栓子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老三家的小闺女秀秀低着头,害羞又无措,不敢说话。
陶睿好笑地直起腰,拍掉手上的灰,“我去借板车,你们在这帮爷爷奶奶收拾,待会儿帮忙往车上搬。”他走到门口拍拍他们的脑袋,“好好孝敬你们爷奶啊,要是你们爹娘不懂事,可得护着你们爷奶,他俩多疼你们啊,还给你们洗衣服、供你们上学呢,对不对?”
“对!”几人异口同声,连连点头。
虽然大人之间断了关系,他们几个和陶睿别扭了一段时间,但他们碰见陶睿说了几句气话之后,陶睿就给他们讲了来龙去脉,告诉他们是他们的爹娘犯了错才受了罚。知错能改才是好人,如果知道错还强词夺理那长大了就成混混了。
几个孩子似懂非懂,但他们当然不乐意当二流子。他们也观察了几天,还偷听了村里人八卦的话,渐渐明白真是他们的爹娘犯了错,而小叔是越来越厉害了,大队长都看重小叔,小叔说得对呢。
他们有点别扭地想和爹娘站在统一阵线,但有一回秀秀帮梁玉馨挖野菜,梁玉馨给秀秀吃了糖,还拿红头绳给秀秀绑漂亮的小辫子,带秀秀吃了一顿饭,大虎小虎就屈服了,跑去帮陶睿捡柴。接着没多久柱子栓子也加入了“打工小分队”,去帮陶睿劈柴、敲煤块、烧火。
陶睿从来不惯着他们,干活多给的吃的就多,偷懒的给的就一丁点。哭闹打滚都没用,这几个孩子就学乖了。反正在家也不能闲着,爹娘让他们干活还啥都不给,他们还不如给小叔干呢,起码能吃到肉和鸡蛋,他们乐意着呢。
刚开始薛金花还骂了孩子几句,陶家三个兄弟也训斥孩子,很不乐意,但看孩子能吃到好的,好像占陶睿便宜了似的,就没再管。
薛金花甚至还悄悄鼓励两个儿子去陶睿那帮忙,陶西更是乐得不用管闺女,只是他们谁都没发现,几个孩子和小叔小婶越来越亲了,对爷奶也越来越孝顺,反而在自己家的时间特别少,都没和爹娘说上几句话。
陶睿不缺他们几口吃的,和孩子闹不对不好看,也让老人难受,不如培养几个小帮手,最后几个孩子都养成亲儿子亲闺女才好呢,以后干啥都轻松。莫名其妙的好像自己家就能成个大家族。
这会儿几个孩子得了陶睿的话,立马干起力所能及的事。他们都给陶睿干了好几个月的活了,知道不能贪多,小孩子干不好反而误事,该干啥干啥。又因为见惯了陶睿哄二老的样子,不知不觉就学上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话逗二老笑。
梁玉馨在旁边看得好笑,觉得就为几个孩子能带来这么多欢乐也值了。
陶家院子太糟心,他们收拾得差不多,就把东西搬到板车上,连夜搬到了陶睿家。
二老把炕席一擦,打算铺上被褥直接睡,其他的留到天亮再收拾就行。
陶睿烧火烧得旺了一些,二老的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宋灵芝忙出来拦,“快别烧了,这都四月了,哪还有烧炕的?多废柴啊?”
“娘,别人家不烧是冷了硬挺着,咱家多捡点柴就烧呗。我买回来的煤还没烧完呢。”
“那精贵玩意儿留着年底再用啊,盖厚被子穿多点不冷,别浪费。”
陶睿揽住宋灵芝把她往屋里送,笑道:“娘,你改改旧习惯,咱家以后过好日子,暖暖和和是必须的,看这天气,烧到五一吧。今天上午还下雪了呢,快上炕上暖和暖和。早点睡,明天我去跟大队长说你俩的事。”
宋灵芝笑骂一句,到底是觉得儿子贴心。烧煤烧柴虽然心疼,但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真的很幸福。二老想起现在的日子,不由得感叹一句,“真是享了小儿子的福了。”
陶睿家里的事就这么安排好了,他和大队长打了招呼,今后陶贵和宋灵芝就只做半天工。他要给他们调养身体,顺便请他们帮忙照顾家里,给他和梁玉馨空出时间学习上进。
村里人对陶睿孝顺的事都快麻木了,但没想到他居然让父母上半天工歇半天,村里所有的老人都酸溜溜的。但因为陶睿还提了让他们照顾家里,别人就没什么可说道的,觉得这歇着也不是真闲着呢。顶多有些人嘀咕梁玉馨一个媳妇学什么习?说陶睿怕媳妇,真是把媳妇疼得没边了。
梁玉馨俨然成了村里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当初抢了她相亲对象的二丫,现在看见她就是满心满眼的嫉妒。二丫给四个孩子当后妈,丈夫不疼,婆婆厉害,娘家拖后腿,偶尔回来一趟的大姑姐还要挑刺,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而梁玉馨呢?没孩子操心,丈夫疼爱,公婆帮忙把家里的事都做了,跟兄弟妯娌断了关系,娘家还吓得不敢找她。她还能看书学习,将来说不定能弄个更好的工作。凭什么她们两姐妹有这么大的区别?
其实梁玉馨还真没把活儿都推给婆婆干,当初那么说只是忽悠婆婆搬过来罢了。她和陶睿换下脏衣服一般就顺手洗了,看见院子脏了就扫了,陶睿还天天做饭,需要公婆干的活很少。不过在外人眼里她已经很幸福了。
有人嫉妒她不爱和她来往,也有人羡慕她乐意亲近她,喜欢和她聊一聊家里的事,问问她有什么主意。
二丫见不得她这么幸福,有一次大姑姐又回家欺负她的时候,她就故意激怒大姑姐,挨了一巴掌,顶着巴掌印跑到田地里找梁玉馨。
“大姐!姐,你可要帮帮我啊,我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你看看他姐给我打的。”
二丫的婆婆就在田里干活呢,看见了立马跑过来,“二丫,你干啥呢?瞎说啥?”
二丫瑟缩了一下,像是怕极了婆婆似的,然后露出自己在自己胳膊上抽的红痕,给梁玉馨看,委屈地哭起来,“姐,你帮我跟娘说说吧,我不想挨打了。”
陈母又惊又气,“你瞎说啥?谁打你了?啥时候往你身上打了?你给我闭嘴!”
“姐——”二丫就往梁玉馨身后躲。田里好多人都看过来了,还有高声问咋回事的。
梁玉馨淡定地问:“这都是你婆家人打的?那好办啊,找妇女主任去,妇女主任要是解决不了,就去镇上找妇联的人,告陈家无视党的教育,在家里搞封建余那一套,拿你当买来的丫鬟欺凌奴役,他们肯定管。”
二丫懵了一下,啥?封建余?欺凌奴役?
陈母立刻尖声道:“你可别瞎说,我家没干这种事,这是我儿媳妇,哪有啥封建奴役?二丫,你赶紧说清楚,你在我家好吃好喝的,谁奴役你了?你瞅瞅你都胖了,大家伙儿看看,我可没奴役她。乡里乡亲这么多年,我是啥人你们还不知道吗?”
众人看看二丫,是比出嫁前胖了点啊。要是这算奴役的话,那她在娘家算啥?
梁玉馨看二丫不说话,道:“不告啊?那你想继续回去受着?”她看了眼陈母,又说,“大姑姐见天儿的回娘家欺负弟妹也挺新鲜的,二丫你去找宝根撑腰啊,娘不是说女儿嫁出去都要靠兄弟撑腰吗?你大姑姐欺负你,你就叫宝根打上你大姑姐家去算账,要医药费。看谁闹得过谁。”
二丫眼睛一亮,宝根那怂蛋肯定不给她撑腰。但要是能要来医药费,赵翠莲肯定愿意去撒泼。大姑姐虽然工作没了,姐夫的工作还在啊,绝对不敢跟他们闹。就是以后她在婆家更难做了,该死的梁玉馨,有法子咋不私下告诉她?这不是让婆婆知道了吗?
陈母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拉住二丫嚷嚷道:“梁大丫你啥意思?管起我家的事了?你知道啥呀,自打二丫结婚,你俩就没来往过,你别瞎出主意,谁不知道你们姐妹俩不亲?”
梁玉馨理所当然地说:“是不亲啊,但我看不惯有人欺负女人,不行吗?我提个建议怎么了?”
妇女主任被人喊来,听见她们的话上前道:“玉馨说得对,咱大队不兴欺负女人啊,瞅瞅二丫身上这伤,脸上这巴掌印。不是我说你,你闺女供销社的工作黄了,也不全赖二丫吧?差不多出口气得了,咋还没完没了呢?再这样下去,我看梁家人真是要闹上门了,到时候丢脸的是谁?”
陈母脸色难看起来,“没有的事,我闺女好着呢,二丫睡魔怔了吧,胡说八道。”
妇女主任看向二丫,“你要反映情况不?用不用去你家给你调解?”
陈母死死捏住二丫的手腕,二丫疼得表情扭曲一瞬,低头弱弱地说:“不用了。”
一看就是被婆婆吓得。
妇女主任又敲打陈母几句就让她们走了,转而对梁玉馨笑道:“他家的事闹腾很久了,你刚才那么一说,倒是有可能真给解决。但凡陈家怕出事,都会收敛些。”
梁玉馨笑道:“我也是听多了大家的事儿,见了婶子你给别人调解,自己琢磨了一下。我想着家和万事兴,要是大队里家家户户都过得和谐,那咱们大队还愁啥?肯定兴旺得不得了。我要是能帮上忙就好了,往后婶子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不管是动手还是动嘴皮子,只管找我。”
妇女主任被逗笑了,“动啥手?行,你有这份心就行,好好努力,以后有出息呢。”
梁玉馨重重地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妇女主任笑着走了,心里是真把梁玉馨记住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大队里重男轻女是常态,她有心无力。好不容易有个陶睿疼媳妇疼到这个份上,还让人学习,安排好工作,那她当然是乐见其成,能推一把更好。
大队里有出息的女人越多,她的工作就越好展开啊。而且看刚才梁玉馨说得那对婆媳都熄火的样子,还真挺适合干她这活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