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风掠境");
林有期听到江阔的话,
眉心都皱了一个“川”字出来。
他沉声问:“她没联系你?”
江阔回道:“联系了。”
“但她不坐我的顺风车,还把手机直接给关机了,我现在找不到她。”
林有期的表情冷沉下来,
他向来冷静理智,
此刻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说不清的躁意。
平常头脑灵光的林有期这会儿忘了陆染前几个小时跟他提过,她的手机要没电了。
江阔说完又问了句:“她没你的号码?”
“没有。”
他俩之前全靠微信联系。
“怪不得,”江阔对林有期说:“你肯定也没跟人家说清楚这是我的号码吧?我一接通电话她就高兴地叫我林有期,
在听完我的话后语气都蔫了。”
林有期:“……”
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霍阳,迈着大步率先出了行政楼,匆匆往宿舍赶。
当时他正忙,
就没跟她解释那么多。
谁知会闹出这么个乌龙来。
还把人给接丢了。
江阔问他:“怎么整?我是能让机场播报寻人,但就怕她不听,
不然也不会……”
“我自己跑一趟,”林有期打断了江阔的话,直截了当地说:“机场总经理的联系方式给我下。”
江阔挑了下眉,
“行。”
江阔稍后就在微信上把机场总经理的电话发给了林有期。
随即又发了个号码,说:【你家小姑娘的。】
林有期现在哪有空跟他扯皮你家我家这种字眼。
他在宿舍换下军装,
直奔停车场而去。
上了车,带上无线耳机,
立刻拨了机场总经理的电话。
刚接到江总交代的总经理才结束和大老板的通话,
就有个号码打了进来。
林有期开门见山:“您好,
我是林有期。”
总经理礼貌地回:“林先生您好,
江总都交代我了,
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林有期语气快速地说:“麻烦立刻帮我广播寻人。就说——”
他沉了口气,
继续道:“说……”
.
陆染本来还想跟对方说,她自己打车走就好。
但是话都没说完,手机就没了电。
她这才从神游的状态中勉强脱离出来,
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手机在上飞机之前就要没电了。
身上没有现金也没有带银;行;卡的陆染根本走不成。
刚刚实在不该脑子短路拒绝他朋友的,那样至少可以顺利回家。
本来就郁闷的她染这下更憋屈。
陆染委屈得眼尾染了一片绯色。
她红着眼眶拉着行李箱去了机场大厅,茫然地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发呆了须臾,失魂落魄的陆染慢慢地稳住情绪,冷静下来。
她现在需要的是给手机充电。
就在她四处张望着周围谁有充电宝这种好东西时,机场的广播突然响起。
温柔的女声透过音响设备传了出来:“下面播报一条寻人消息,21:45到达沈城机场的陆染小朋友,听到广播请尽快给手机开机,并前往总服务台等待,你小叔正在赶来机场的路上。”
“21:45到达沈城机场的陆染小朋友,听到广播请尽快给手机开机,并前往总服务台等待,你小叔正在赶来机场的路上。”广播又重复了一遍。
陆染的脑子宕机了一瞬。
她懵懵地反应了片刻,才终于确定,广播里说的“陆染小朋友”就是她。
被叫做“小朋友”的陆染脸颊登时红透发烫,灼的耳根都开始升温。
而且,广播说……她小叔在赶来机场的路上?!
林有期在来的路上?!
陆染跌到谷底的一颗心突然又活蹦乱跳起来。
她立刻起身,却突然找不到总服务台在哪儿。
在原地打了个转后,陆染拖着行李箱四处走,这才慢慢地找到总服务台。
到了总服务台,她终于借到了充电宝给手机充电。
勉强冲进一点点电量后,陆染立马就开了机。
然后瞬间就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打进来的电话,
陆染忐忑地眨了眨眼,直觉是林有期打进来的。
她点了接通,不太确定地疑问道:“喂?”
林有期给她打了十多个电话,每次都被告知对方关机。
他努力压制着火气和暴躁,再一次拨了她的号。
终于打通。
林有期刚要冷声说教她,结果却听到她一声怯怯的“喂”。
几乎要冲破喉咙的一堆话当即卡在了嗓子眼里。
林有期梗了片刻,迫使自己沉下一口气,冷着声问:“在哪儿?”
陆染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刹那眼睛就开始发酸。
她有点委屈地瘪了瘪嘴,小心翼翼地回答:“总服务台。”
“等着。”林有期抛下这俩字儿就干脆利索地挂掉了电话。
陆染捏着被他掐断的通话眨巴了下眼睛,咬住嘴唇垮下小脸。
给他添麻烦了吧?
让他这么不高兴。
她抿着嘴巴默默地修改了江阔的电话号码备注,把林有期的号存好。
陆染听了林有期的话,乖乖地等在总服务台。
哪怕她的肚子特别饿,饿的都在咕咕叫着抗议,她都没敢离开服务台半步。
林有期进了机场,远远地就望见了总服务台旁站的小姑娘。
她穿着干净的白色雪纺衫和牛仔背带九分裤,脚踩着简单的小白鞋,刚巧露出一双莹白纤细的脚腕。
整体的衣着打扮再配上梳的双丸子头,显得她元气又俏皮。
在她出现在他视野中的这一刻,林有期悬浮不定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
陆染此时正低垂着脑袋,鼓着嘴巴摁手机。
她其实在向裴琼露和叶希求助。
陆染:【我给他添麻烦惹他不高兴了怎么办?】
裴琼露:【?】
叶希:【添什么麻烦?】
陆染便一五一十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们。
然后又发:【很可能耽误他部队里的工作了,但我拒绝他朋友的时候没想过非得让他过来接我才行,我当时忘了手机就要没电,本想自己打个车走的,结果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关机了。】
陆染:【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裴琼露:【多大点事啊!他一个大男人还能骂你不成?】
裴琼露:【他要是因为担心你说道你几句也就算了,但如果他真敢因为觉得你耽误了他时间工作什么的说你,这男人不要也罢。】
裴琼露:【你要有这种觉悟——最一开始是不是他没说清楚让你误以为是他来接你?那这件事能全怪你吗?不能。所以你干嘛这么怕他生气?怕他因此讨厌你吗?】
裴琼露:【小姑娘都是用来宠的。七七,哪怕你再喜欢他,也不要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太低太卑微。】
叶希随后也说:【等见了面跟他解释清楚就好啦,别太担心。】
叶希:【而且其实我觉得,他挺在意你的七七。不然他为什么立刻就要赶过来,还费尽心思联系了机场服务人员广播让你等他?】
叶希:【但凡他不在乎你,就任由你自己打车回去了,哪儿还会这么紧张地立刻往机场赶。】
裴琼露接了句:【布布分析的很有道理。当局者迷,我们七七都没察觉这男人对她不一般。】
陆染被两个基友说服了。
也信了林有期多少对他是有些在意的。
就像露露和布布说的,不然他干嘛这么着急地往机场赶,还特意通知机场广播。
她这么想着,脸颊渐渐地发起烫来。
林有期是亲眼看着陆染的的脸蛋一点点地染尽了绯色的。
红晕一路蔓延到了她的耳朵和脖颈。
还抿嘴笑。
整个人看起来娇憨娇憨的。
陆染没有察觉到林有期的到来。
直到一道高大的人影遮住了她面前的光,陆染一抬脸,就看到了林有期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面无表情,难辨喜怒。
他穿着黑衣黑裤,人高马大地往她面前一杵,周身的气场比平日略低,还极具威慑力,让人很有压迫感。
觉得自己给他带了麻烦的陆染立刻拔掉数据线,把充电宝还给了旁边的小姐姐。
林有期还没开口说话,陆染就乖乖地喊他:“小叔。”
声音轻软细糯,特别温顺。
他听出来她的语气中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不然就她这任性叛逆的性子,才不会乖乖叫小叔。
林有期拉过她的行李箱,嗓音低沉而清冷:“走了。”
陆染立刻抬脚跟上。
她仰起脸望了望他挺括落拓的背影,抿抿嘴,再一次喊他:“林有期……”
林有期没说话也没回头。
然后他就听到身后的陆染一鼓作气地解释:“我以为是你来接我,本想跟你朋友说我自己打车走,但是还没说出口,手机就自动关机了,不是我故意关机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弱,最后甚至都要带上哭腔。
林有期的脚步几不可见地顿了下。
【出来前忘记给手机充电了,这会儿电量过低,我不说啦。】
她之前发的微信内容这时才突然从他的脑子里闪过。
“我的事……”
陆染的话还没说完,走在后面的她就被旁边匆匆而过的人给用力撞了下。
陆染登时疼的闷哼了声,人也被撞的一个趔趄,身体失去了平衡,往旁边倾斜去。
林有期及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轻巧地往回拉了下,这才不至于让她在大庭众之下摔坐到地上。
女孩子皮肤细腻的手腕处传来干燥而粗粝的触感。
他掌心的温热顺着肌肤一点点的渗入进她的身体。
陆染的心脏蓦地一慌。
她的眼睫扑簌扑簌地眨了几下,然后掀起眸子,咬着嘴唇瞅向他。
林有期这才看到她的眼睛里氤氲了层水雾,波光灵动。
而那双漂亮的眼尾处,晕开了一片通红,几乎下一秒就要委屈哭。
他暗自低叹了声,开口问:“撞疼了?”
本来还能忍住,结果他这么一问,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掉了出来。
瞧起来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抽噎着问他:“我的事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让你赶过来……”
陆染也说不清自己突然控制不住掉了眼泪到底是因为心里害怕他生气,还是她真的被那人撞的很疼。
林有期对她这个动不动就哭的娇小姐实在无奈。
他松开了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声音比刚见到她时温醇了些,说:“没耽误我。”
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陆染还欲说什么,就听到林有期又低声道:“没说清楚是谁的电话号码是我的责任,不怪你。”
陆染意外地睁大眸子,一双杏眼中闪过错愕。
他非但没有怪她任性拒绝了他朋友,还主动认下了责任。
林有期说完就转过身,继续迈着大步往前走,同时撂给陆染一句:“跟紧。”
陆染立马飞快地倒腾着双腿追上他。
她抬起一只手擦眼泪,另一只手伸出去,小心翼翼地揪住了他的衣角。
林有期稍微向后偏了下头,但仅仅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让她松开的话。
陆染就像只小尾巴似的,攥着他的衣角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直到要上车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林有期接到了江阔的电话。
江阔的声音比林有期清朗些,但总透着冷感,他问:“找到了吗?”
戴着无线耳机的林有期应:“嗯,接到了。”
江阔也跟着松了口气,“那就行。”
而后又问:“明天季韵生日,你真不来?”
“她刚跟我说你有约了来不成,别是你家这小丫头吧?”
林有期纠正:“不是‘我家’。”
江阔好笑,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只是道:“那看来是她了。”
“嗯。”林有期没否认。
两个人都沉默了须臾,江阔不死心地提议:“你带她一起过来呢?”
林有期拒绝:“不行。”
江阔:“……”
他最终叹了口气,“那行吧。”
挂掉电话后,江阔扭脸看向坐在他对面已经放下筷子不再吃东西的季韵,冷淡的嗓音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都听到了?”
季韵沉了沉气,有些不高兴。
虽然江阔没有刻意开扬声器,但包厢里这么安静,她当然都听到了。
而且听的一清二楚。
和他有约的人不是相亲对象。
听江阔说,这个姑娘现在就住在林有期的家里。
季韵端起酒杯来,抿了口红酒,唇边扯出一丝无奈的淡笑。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在意,语气没什么所谓地说:“不来就不来吧,大家以后终究会渐渐走散的。”
江阔的眼睫微垂,深眸乌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这么多年,也够了吧?”他低声问。
像在问她,也似乎在说自己。
季韵端着酒杯,轻笑,没说话。
“你为什么喜欢老七?”江阔直截了当地问。
季韵脸上的笑意凝滞了瞬,随即渐渐地褪去。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林有期。
只有林有期从未在意。
片晌,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包厢内响起一道轻飘的话语。
“还记得高中时期出游那次吗?我崴了脚滚落到坡下,磕破头意识昏迷。”
“是他找到了我,把校服外套给了我,一路背着我出了那片林子。”
“在路上还一直喊我的名字,让我不要睡。”
江阔眼神复杂地望着季韵,“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是他?”
季韵说:“我醒过来时,只有他没有校服外套。”
“这很容易猜到吧?”
江阔没再作声。
他端起酒杯,将里面浅琥珀色的酒水一饮而尽。
而后起身,要离开包厢。
在男人将手握住门把手拉开门的那一刻,他收紧每一根手指,用力到修长的指节都泛白。
江阔抬脚走出去前,还是将更在喉咙的话说了出来:“那是我,季韵。”
给你外套背你出来一直唤你的人,是我。
“真不公平。”江阔低喃完就迈步离开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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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结束后没多久,林有期就把陆染送到了楼下。
一路都乖乖地不敢造次半分的陆染等车停好就立刻解开了安全带跳下车。
林有期也推门下来,从后备箱拎下她的行李箱递给她。
“上去吧。”男人的声音不露半分情绪。
陆染听话地拉着行李箱转身,刚要迈脚,她又停下来,扭脸看向林有期,语调轻扬着喊他:“林有期!”
林有期没说话,只垂眼盯着她看。
眼神似乎在问“怎么了”。
陆染刚要开口,她的肚子就率先抗议起来。
“咕咕咕”的声音格外响亮。
陆染登时窘迫地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