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和辉煌的光柱之中,光天使的羽翼从空中展开,显示出人类的躯体。他的双瞳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神情冰寒寂冷。
在光天使降临之际,科洛接近枯竭的献祭似乎得到了另一种补充。他的身躯重新布满生机,但却失去意识地昏睡了过去。
或许对教廷来说,这样信仰虔诚能够以生命为祭品、传达异端信号的人,能受到天使乃至于神明的重视……这是教廷的一笔宝贵财富。
光天使从光柱之中现身,他的眼眸投向下方,光翼展开,几乎爆发出一种铺天盖地的光晕。他望向黑发巫师怀里的、长着恶魔角和尾巴的小孩子。
“梅、尔、维、尔。”光天使冷冷地道。
梅尔维尔扭过头盯着他,唇边列开一个不那么友好的笑容:“阿那亚。”
光天使阿那亚,比起光明神最宠爱的那位天使来说,他虽然被冠以“光”的加冕,但在天使当中反而不是最受到重视的那个。但他却经常代替光明神处理教廷的祈求、回应教徒的愿望,所以被圣廷认为是最好接近、最温柔的一位天使。
只不过在神话生物的共识当中,光天使阿那亚并没有那么强,他只是尽职尽责、留下的传说比较多而已。
“真当我不敢杀你。”阿那亚面无表情地道,“这具媒介,只要轻轻一捏就碎了。”
“噢——我当然没有光明圣廷的水平,来特意挑选和改造媒介。”梅尔维尔阴阳怪气地道,“别以为有拉……有光明神罩着你我就揍不了你,降临在现世算什么,有本事回去动手。”
贪婪教母的力量毕竟有限,这具躯体太过娇嫩了,不能够完全承载梅尔维尔的力量,而对方的躯体却精心准备、认真调理,正是因为如此,他跟阿那亚的实力差距会在现世当中被媒介拉平。最近的上千年当中,深渊恶魔的力量都处于下风。就算是梅尔维尔这种已经非常强悍的大恶魔,也会输给亿万的信徒朝拜和辅助之中。
有些时候,不是信徒需要神明,而是神明需要信徒。祂需要每一颗纯正无瑕、虔诚热爱的心灵,需要深深地扎根在信徒的精神世界里,作为坚实的锚点。而锚点的稳固也直接影响到神明的自控能力——像凯奥斯那种任性的邪神,还是少数。
虽然本体的实力可以把光天使按在地上暴揍,但在眼下、在媒介差距之下,梅尔维尔确实应该能屈能伸才对,但能屈能伸的恶魔一想到自己身边是阿诺爹地,就昂头挺胸地大声嘲讽:“你以为光明神真的重视你吗?祂最欣赏的依旧是——”
这句话进行到这里,阿那亚的光翼就脱离了光柱的沐浴,他像是一阵风一样忽而闪现到眼前,一把扣住了小孩子稚嫩的脖颈,指痕印刻在皮肤上,留下鲜红得、几乎能立即将这具躯体折断。
那些之前因为等级压制而肆无忌惮的黑雾都蜷缩在一起,黑雾中凝聚出来的黑山羊也跟着显出原形,它低下头卧在雾中,弯角上一层层地亮起紫红色的纹路。
梅尔维尔奶呼呼的小手抓住阿那亚的手指,他被阿那亚一直带动身躯撞在演奏厅的墙壁上,漆黑发丝间的火红挑染随着移动而晃出类似于火星的光泽。梅尔维尔幼小的身体背部与墙面接触,身后的墙壁轰然颤动,灰尘和瓦砾掉落下来。
内脏四分五裂,瘀血从下向上泛进咽喉里。阿那亚的光翼轻微翕动,来自于阿诺因和桃瑞丝的巫术波动全都消弭于无形。
这是更高级的、无法看出具体等级的圣光术,效果类似于禁灵,是针对巫师的万能利器。
巫师们如同被缴械,眼前的恶魔又寄居了一个满是漏洞的、粗略结合的身躯。向来看起来没有神情和情绪的阿那亚沉默而冰冷地凝视着他,像是在注视着什么肮脏的东西。
“你……你们,”阿那亚道,“都会跟魔王一样,死在圣光的照耀之下。”
梅尔维尔紫红色的眼眸渡上残暴的戾气,像是被触碰了某种禁区。他将泛上来的喉口血腥、混合着唾沫吐到阿那亚的脸上,眉峰压低,唇角却带笑:“无能的代行者,没有了光明神的眷顾,你什么都不是。”
阿那亚淡淡地抬起眼,他白皙俊美的脸庞上沾着猩红的血迹:“我是祂手中的剑、权杖、书籍,是祂的使徒。”
他以居高临下的语气叙述这些时,梅尔维尔只觉得光明神的洗脑太过优异。但他也同时明白,这是阿那亚在嘲讽深渊、在嘲讽深渊恶魔、嘲讽他……在魔王陛下陨落后,深渊的职权被迅速瓜分,七宗罪,黑山羊,陛下的手指,戒指,骨骼……全部都被蚕食殆尽。
阿那亚的手指渐渐收紧,就在他即将拧断深渊恶魔使用的身体时,跪卧的黑山羊发出一声超越人类听觉,但又能感觉到的声波。
光天使的手有一瞬间的松动,黑山羊猩红的眼睛注视着他,阿那亚的眼前景象忽然抖动,仿佛见到一股充满淫.欲、色情、不可名状的画面,见到无数邪恶的景象,肮脏污秽的特异物种在淫辱着一个光裸的天使,而那个看不清面容只能窥出形态的天使肚子撑大,仿佛即将生育。
如果说圣者的遗物可以制裁异端,那么魔王的遗物呢?
阿那亚立即压制下这种画面侵蚀大脑,他要立即杀死梅尔维尔,可再次用力摧毁这具幼儿的身躯时,梅尔维尔被按住的墙壁后方、淡淡的光影之下,一股浓稠的黑色黏液流淌出来,覆盖住了他的手。
阿那亚像是被另一只手轻柔地握住了,他无法操控自己的身躯,无法发声、无法动弹,连身后耀目的光翼都仿佛被周围不停蔓延过来的漆黑之物包裹、交融、侵入。
……这不是恶魔的力量,这是、这是……
梅尔维尔脱离了对方的钳制,砰地一声摔到黑山羊的背上。而阿那亚周围的光晕都在挣脱这些漆黑之物的蔓延,他转过脸,见到一只手撩开遮挡道具的红布,一个淡金长发的男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