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杀死自己。
早在那个星空璀璨的夜晚,凯奥斯早已如实交代了此事。但就像是他所说的,他本能如此,但克制本能的抉择,他做了一千遍、一万遍。
甚至于他沉浸杀戮、吞噬神格后更为狂暴失控的短暂接触中,竟然像是触发了另一种机制一样,避开了伤害阿诺因的方向……就如同亲爱的阿诺对于凯也没有底线一样,这已经演变成了本能。
这是奇迹,人为的奇迹。
阿诺因的手很冰,他从深海里回来,身躯的温度还没彻底复苏,依靠着冰凉的手心,他才慢慢地冷静下来、恢复神智,整理起眼前的状况:“一定没有办法吗?”
希尔芙看着他,本想说没有,但脑海中忽然闪过那条触手停顿的模样,低低道:“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能有……你……”
“是我,就可以。”阿诺因道,“对不对?”
希尔芙不敢说对,她对于凯奥斯突然失控的猜疑终于浮上水面——海洋之母不应该动祂唯一的信徒,混沌最为敏感的期间,不应该受到任何刺|激。
被侵蚀的天空中渗透出足以置很多生命于死地的气体,而从整个世界各地蔓延出的黑色液体,仿佛对任何生命都报以平等的态度——它侵蚀一切、吞没一切、融合一切。
这些巨大的触手虽然出现在眼前,但却没有仅仅出现在眼前,无规则无定状的触手吞噬一切,用混沌的状态覆盖还原着万事万物,似乎这个脆弱的大陆本就应该成为它最初的模样。
如果各个教廷都能延续下去的话,那么一定会记载今日,将之放进“末日浩劫”之类的篇章当中。最初由海洋之母引起的海洋□□、水域生物死亡,已经全然被混沌的失控态所覆盖,这些流动的液体看似柔软至极,却能压垮坚不可摧的每种岩石、金属、建筑。
这应当全体人类共同面对的事件,只不过他对于祂的失控,竟然没有过多的还手之力。
阿诺因转头看了一眼诺顿,跟希尔芙道:“倘若我把他哄好的话,窃神者的事也算是小事了。”
希尔芙怔了一下,对于他的用词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随后才道:“比起混沌这种动辄危及性命的威胁来说,你所做的事倒是不那么迫在眉睫了,不过……你两个,都很让我……”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了。
她口中的“我”是表示神明的立场的。阿诺因听得笑了一下,他倒是对神话生物没有什么别的意见,正如他所说,巫师的心里只有自己的研究罢了。
就在阿诺因用空间巫术准备直接传送回阿林雅时,原本被希尔芙牵得好好的诺顿突然又松开了她的手,一下子贴到阿诺因身边,猝不及防之间跟他一起踏入传送的光芒,只剩下精灵女皇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用自己跟弟弟的心灵感应前往阿林雅——巫城那个地方,他不该常常涉足。
空间巫术光芒结束,阿诺因没想到诺顿的举动,也愣了一下:“跟我过来很危险。”
夜精灵:“我有种直觉,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阿诺因不置可否,他直接传送回了阿林雅的议教团办公室建筑顶端,整个天空都爬满漆黑的蠕动液体,阿林雅的钟楼上响起恢弘的钟鸣,进入紧急状态。
在钟声回荡当中,阿诺因从楼顶跳下来,敲了敲落地窗。
窗帘拉开了一半,几个大巫师或坐或站,似乎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当阿诺因敲窗时,几乎所有校长都转头看了过来,他注视着这位许久不见、但却令人极为难以忘怀的青年巫师。
落地窗啪嗒一声自己打开了,地上啄开信纸的雪鸮信使蹦跶了两下往一旁退去。阿诺因见到里面的全貌,礼貌地道:“诸位阁下……”
“说点该说的。”莎琳娜暴躁地打断了他不重要的礼节周到,“你要是告诉我说你没有办法,只是来打招呼的,那你现在就去参与组织民众转移到地下的事。”
阿诺因道:“有点思路,但还没全然想通该怎么做。”
他被阿芙拉所击中的创伤还在隐隐作痛,这具身躯缓慢修复的同时,也承载着堪称四分五裂的痛苦。可他神态自若,几乎看不出身上有伤,也无法辨别出他此刻的状况。
与“虚弱”这个词汇恰恰相反,此刻的阿诺因,因为以另一种方式见到了凯奥斯,他处于一种非常诡异的兴奋状态里,他保持冷静,极为缜密,可思维又出奇地活跃。
“说一说,”特里萨注视着他,“我正想找你。”
他认为阿诺因会有办法的,这是冥冥之中的预感。
“人类有史以来的记载都没有应对的方法。”蝴蝶女士道,“从没有这种位格的神祇……失控到这个地步。”
尽管对于巫师来说,神明并不神秘,但这依旧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难题。
“这些触手无差别攻击任何生命,这个建筑有巫阵进行生命气息的屏蔽,其余的大部分师生都转移到地下建筑里了。”修缇阁下补充了一句,“但这是权宜之计。”